自它饮鸠之日
我便时刻呼唤着救赎
无边的黯淡将世界笼罩
我亦坠入黑暗的深渊
无人可为我递绳
我将永困于这囚牢
“通路已经开辟”
“救救他”
******
爱伦娜从梦中惊醒。
她无法感受到右耳传来的声音,或者说,声音极度模糊,她脸上流淌着浓稠的液体,从额头,从耳畔,从嘴角。
“呃,右耳没了。”
她款款地触碰了右耳,然后手像触电一般弹了回来。
然而她很庆幸,那飞来的匕首只是切断的她的耳朵,而不是再靠左一点的其它部分。
血液糊住耳朵,但她是无法去掉那些东西,只能任由它们蔓延。
“苏伊姐应该没事吧,我记得她被卡在树上了。”她想到。
就在不久前,他们一行人遭遇IV级异想袭击,她和塞尼耶被打下悬崖。
或许是血液流失过多,她感到身体一阵发冷。
她靠到一棵树旁,那里有难得的暴露出来的土地,就像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不知道塞尼耶怎么样了,明明是和我一起掉下来的,不能是被水冲走了吧。”
“真是太糟了。”她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明明苏伊姐劝我别参加这次的任务的时候,我还拼了命的说服她别担心我。”
“好害怕啊。”
......
“这是......哪儿?”
很明显,这里不是塞尼耶和爱伦娜掉下的山崖。
塞尼耶的枪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他有些庆幸自己没被冻死河里。
“爱伦娜应该是和我一起被异想撞下来了。”
但显而易见的,爱伦娜不在这里,这里唯一的人类,只有他自己。
“爱伦娜?”他小声说道。
很明显,即使是爱伦娜在这附近也不可能听见他这有气无力的叫声。
塞尼耶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通讯工具,无法联系上任何人。
“得快去找爱伦娜。”他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慢慢站起来,“还好,只有头部有点损伤。”他看了眼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听见潺潺的水声以及他的心跳声,“沿着河的上游找找吧。”
没走几步路,他似乎听见了打斗声,然而仔细听,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砸地面,他把耳朵贴到树上去确认。
贴在地上显然更方便,但却可能被寄生异想爬到脖子上,那种章鱼类怪物不会攻击比它高的生物,但如果谁摔倒了头贴到地面,它就会跳到那人的脖子旁进而寄生,到最后长满整个背部,而据一位生还者称,这一过程人不会有任何触感,所以还是小心为妙。只要有一丝亮光它就不敢接近,因此不用担心爱伦娜,她在刚进入森林时就在身上戴了一个荧光的胸针,虽说在这里光线很难照亮周围,但这小小的荧光却很显眼。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异想会优先攻击她?”塞尼耶想到。
那声音确实不是打斗声,不过还是找找声源吧。
“她要是死了,我岂不是要成千古罪人。”
“呸呸呸,说这些干啥啊。”
爱伦娜是卡洛雅美异想能耐受性最高的人,而且还是有记录以来的最高。
眼前是一个异想在攻击着地面上的什么,塞尼耶决定给它一个痛快,于是一枪将其毙命。
他蹲下来,手在里面上揩了一下。
“血?”
恐惧和希望同时在他心里燃起。
......
十几年前的某一刻,爱伦娜也像现在这样。
与那时不同的是,她不是被所谓的“同伴”丢弃在某处。
那时的她就像是关在实验舱的小白鼠,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恐惧、饥饿、绝望,这种本不该如此早出现的情感却在那时深深烙印在了这个七岁小女孩的脑中,
将近48小时,她就在那座废弃城区的地下室里蜷缩着。
原因居然是因为嫉妒,同龄的孩子们嫉妒她那头粉发,把她关了起来。
尽管获救时她各项体征尚且正常,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惧黑暗的心理疾病却就这样跟上了她。
“因为她的头发是粉的,老师让她当话剧主角,但只要她消失了,我就可以当主角了。”那些女孩儿的“头头”这样说道。
......
“都怪塞尼耶。”她嘟囔着说,眼却死死地盯着手上的徽章。
没有光,没有同伴,她哪里都去不了。
这里和黑夜并不相同,宛如浸泡在墨汁的海洋中一样,这是真正的“黑”。而这也正是爱伦娜害怕的。
她不恐惧黑暗中的任何事物,甚至她十分喜爱志异类书籍,她害怕的是“黑”本身。
“黑暗中没有什么可以保护你自己吗?”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似乎不是她的声音,像一个陌生人在询问她。
“有的吧。”她想到。
黑夜里自会有繁星带来光明。
“那现在呢?”声音追问道。
现在......又有什么呢?
她看了眼手上发光的徽章,那金光让她想到了距离她一亿多公里外的发光天体、遥远太空中的其他发光天体,以及其他的一些什么,但它们无法穿透这黑暗的雾霭把光照到爱伦娜身上。
“只有它了吧。”她想,同时手握的更紧了。
的确,没有这枚掌心大小的徽章,她极有可能死在寄生异想的触手之下。
这时,爱伦娜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腿上,紧绷的神经顿时爆炸,她下意识从腰间掏出一枚注射剂刺向可能的危险,那是异想能阻断剂,可以暂时性缓解异想能进一步侵蚀,她基本用不上,于是在她手里也就成了对付低级异想的暗器,不过这东西对III级以上异想毫无作用。
“叽”的一声,腿上的异想跳开了,爱伦娜没有刺中它,明明是在大脑收到神经传来的信号后的几毫秒内爱伦娜就将注射剂刺向了哪个方向。
这种声音加上如此快的反应速度,爱伦娜已经知道是什么异想了,便不再理睬。
“他们不算吗?”
谁?
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脑海中。
每一个人她都好好看了一遍。
他们或高或低;或胖或瘦,与普通人别无二致,但在爱伦娜心里,却都是稳如泰山的存在。每个人都很重要,毫无高低之分。
最右边是她的父母。
母亲永远是那么端庄,但却嫁给了一个傻憨憨。
接下来是希布朗。
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可不管是干什么都游刃有余,打架也很厉害。
再来是希有
“女同,跳过。”
想到这里爱伦娜没忍住笑了一下。
什么都爱往自己身上揽的倔驴。
悠思。
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内心温柔又脆弱,却非要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然后是叶尼塞尔。
像老大哥一样的稳重,也不知道是家室影响还是怎么的。
......
还有很多人,每一个她都认真的看了一遍。
她总是自认为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每到独处之时就自觉孤独。
“好像也有不少。”
她做了个深呼吸,闭眼像是在做某种祈祷似的。
“如果我真的要死,那还是不要让别人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