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颤抖地想要抓住奥莉维娜的手,但还是晚了一步,奥莉维娜先行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血液铺洒在地板上,奥莉维娜就如同是一位折断翼膀的天使,在漆黑的夜空下,冰冷城市的灯光中,迎来了她的谢幕。
这次尤娜没有被鲜红色的色彩所诱惑。
她只觉得心里有些苦闷。
她寻到了一位与她志同道合甚至可以称得上“同伴”的家伙。奥莉维娜拼尽全力地为她深爱的妹妹构筑未来,而尤娜则为了找到姐姐而不择手段。她们是一类人,为了家人会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入炙热的烈火中焚烧的家伙。
从虚空之中拔出血色的巨镰,她此刻无法掩盖自己的愤怒。
巨镰狠狠刺碎地板,就连天花板也无故地受到牵连,碎屑滴落下来。
“是谁?躲在影子里很好玩吗?”
随意地挥舞起巨镰,一整面墙壁化作碎屑,天花板因为失去支撑而跌落。
“躲猫猫好玩吗?想抢钥匙是吗?喜欢杀人是吧?”
猩红的眼眸中怒火中烧,她咬牙切齿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她的心宛如被绞碎一般疼痛,她不习惯离别,哪怕是刚刚认识的有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给我滚出来啊!”
巨镰忽然扭曲空间,长柄像是绳子一下变得软踏踏的,在废墟中斗折蛇行地穿行,将沿途的所有影子砸碎,让漆黑色的碎片将四周的空间弥漫。
直到最后一堵墙的坍塌,尤娜依旧没有找到那穿过了奥莉维娜身体的凶手。仿佛就像是影子一样,被光芒照射后就消失不见了。独自一人站在商贸大厦,站在城市的顶端居然显得无比落寞和孤独。独月照我心,把酒问青天。可是尤娜并不喜欢酒,她也没能在无数次失去中适应失去。
她该怎么办?
将奥莉维娜的尸体送往她的家?
告知这令人难堪的讣告?
......
“奥莉维娜姐姐?”
忽然,软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尤娜恍然地回过头。
那呆愣着的,有着金色长发和异常精致容貌的小姑娘,那双碧蓝色的像是海洋般的眼眸此刻正如水一样湿润。
尤娜感到心痛,难过的感情从遥远的过去溢出。
“奥莉维娜姐姐!”
小姑娘用尽平生的力气冲向奥莉维娜,狠狠地跪在沙砾和血液混合的地板上,紧紧抱住奥莉维娜的身躯,豆大的泪珠不断落下,悲伤的哽咽声不断回响从未断绝。
尤娜感到一股无力,她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依旧无法挽回生命,她无法施展任何奇迹,生命的奇迹本来就不是凡物能够施展的。
“奥莉维娜姐姐?”
“......”
无人应答,寂寞的风拂过安洁丽雅的心,那颗紧紧提着的心显得空虚而又落寞。
“不是说好要准时回家的吗?可是现在已经快2点了哦,姐姐违约了,姐姐是大坏蛋,以后丽雅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以后姐姐出门可是都要带上咱了哦,咱不允许姐姐再一个人出门了,就算是地狱丽雅也要一起陪着去哦。”
“......”
孤冷的风自顾自地喧嚣,只让悲痛的人肆意凌乱。
“奥莉维娜姐姐?可以醒来了吗?要接受惩罚了哦。”
“......”
丝丝泪珠随着风飘扬。
“再不起床的话明天就吃不到咱做的早餐了哦,奥莉维娜姐姐觉得好吃的蛋包饭也没有了,而且也喝不到猪肚鸡汤了,以后只能啃干面包了哦。”
“......”
银发都在漆黑的夜里披散,被撩起,被卷起。
“奥莉维娜姐姐,衣服还没有洗哦……”
“......”
“奥莉维娜姐姐,动画片也还差一集才看完……”
“......”
“奥莉维娜姐姐,你上次说想看的书咱也买到了哦……”
“......”
“真的不想要醒来吗?”
“......”
“奥莉维娜姐姐……你要留丽雅一个人吗?”
“......”
寂静的夜里只有小姑娘的声音在回荡。
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值,小姑娘的泪腺忽然崩溃,泪珠不要钱地洒下。
她呜咽着,她的喉咙颤抖,她的声带哑火,她费劲办法将泪水憋住。可对于失去了一切的人来说,这种做法只是以卵击石,因为我们都知道,泪腺链接心弦,澎湃的悲痛让琴弦剧烈抖动,泪腺被牵引而不断渗出泪珠。
小姑娘并不坚毅,她平时也没有少哭。
可与平常不同的是已经没有人会帮她擦拭泪珠了,她只好用自己稚嫩的臂膀去抹掉那喷薄而出的泪水,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泪水擦干,像是瀑布一样流淌的泪水让小姑娘的声音哽咽。
像是要将所有的悲痛都从那小小的躯体中驱赶出去。
小姑娘将奥莉维娜抱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醒来。
可醒来的是小姑娘,她的美梦终是碎了,妄想家人复活的心愿还是太过奢侈,她的痛哭无法改变事实,就连安慰自己的心灵都显得太过弱小。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
那双哭红的眸子,紫罗兰的银河蒙上水雾。
“是你让奥莉维娜姐姐睡着的吗?”
小姑娘将十字架从脖子上扯下,然后轻轻地将它放在奥莉维娜的双手上,让那双仍有余温的手将十字架握紧。
小姑娘摇摇晃晃地抬起头,尤娜看见的是哭花了的脸。
“你有让奥莉维娜姐姐醒来的办法吗?”
尤娜闭起眼,深呼吸后摇摇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让奥莉维娜姐姐睡着呢?”
独孤的月高挂天空,阴沉沉的云想要将她的光辉所遮挡,但那不过是徒劳,明月如此圆又如此亮,将城市映照得惨白,将安洁丽雅的脸映照得凄惨。
“为什么啊?”
“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让奥莉维娜姐姐睡着啊!”
哭泣的小姑娘狠狠地锤向自己的胸口,一股清脆的声响在空无一物的胸前回响,小姑娘顶着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拔出血红的短剑,黑红色的雾气将她包裹,碧蓝色的眸子化作黑红色的诅咒。浓郁的黑红色从她的身躯中溢出,像是可怕的恶鬼依附在她的身后。
小姑娘忽然发出凄惨而扭曲的笑声。
“你准备接受惩罚了吗?”
“你的名号……”
“……尤娜·罗德里恩斯,第二列真祖,【安特提娜(Entertainer)】。”
尤娜瞪大了眼,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会知道她那世界的东西,而且那从未见过的黑红色雾气,忽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她恐惧地后撤一步,紧握着巨镰【莫比乌斯】,尤娜感受到了一股恐惧。
“群星的审判不会缺席。”
“白月光的正义永远普照大地。”
“司掌正义与裁决的耀星啊……”
“……为咱倾斜你的天秤。”
漫天繁星展露头角,阴云在一瞬之息破碎。
尤娜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小姑娘褪去了金灿,化作银白,数以万计的群星此刻仅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争先恐后地绽放自己的姿色,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此时此刻,只为小姑娘,只为审判尤娜的舞台诞生了。
是荣幸还是悲叹?
是知罪认命还是逆天而行?
尤娜挥舞起【莫比乌斯】,连神明都挑战过的她此刻绝无停下的可能。
“道歉。”
近在迟尺的唇微微一动。
尤娜正准备挥下【莫比乌斯】,但是一瞬间的压力将她压垮,她跪倒在小姑娘的面前,被迫仰视着小姑娘绝美的脸庞。短剑正正好好地抵在尤娜的胸口,黑红色的雾气在尤娜的身上灼烧,深入灵魂的刺痛让她的脸色扭曲。
“咱让你向奥莉维娜姐姐道歉。”
“呀咧呀咧~不是我……”
短剑被小姑娘刺向地面,顿时黑红色将那混凝土侵蚀。小姑娘抓住尤娜的领子,此刻的小姑娘面无血色,宛如是地狱中爬出的修罗,是为众生降下终末的死神。
“道歉。”
“呀咧呀咧~对不起。”
“有用吗?”
尤娜愣住了,只见眼前小姑娘的黑红色逐渐褪去,银白重新变回金灿,那无尽的杀意都消散如烟,可怕的气息化作小姑娘特有的柔弱。小姑娘没办法维持举起尤娜的力量,两人都跪倒在地上,小姑娘流着泪,凄惨地哭着。
“奥莉维娜姐姐不会因为道歉就回来了。”
“大家都在劝咱不要杀你。”
“可是我只想为奥莉维娜姐姐报仇。”
“星星在为你祈祷,月亮在为你求情。”
“到底为什么啊?奥莉维娜姐姐就不能得到应有的救赎吗?作为妹妹就不能够让姐姐在天堂微笑吗?咱、咱只是想要姐姐开心,想要姐姐幸福啊。”
尤娜想要抱住小姑娘,却被小姑娘推开。
尤娜正犹豫地该如何安慰小姑娘时,突如其来的空间的震荡让她猛然回头。
黑色的雾气正朝奥莉维娜的身躯冲去。
尤娜想要将【莫比乌斯】唤出,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就连站起身来都无比困难。只好看着那黑雾越过自己,微微撇过眼睛,似乎听见了它的狞笑和狂妄。
“不会让你伤害奥莉维娜姐姐的。”
娇弱的声音忽然在自己的身后出现,尤娜转过身,看见的是张开双臂挡在奥莉维娜前的安洁丽雅。金色的发在风中飘旋,此刻的她没有黑红色覆盖,但是她的眼神依旧坚毅,尤娜继续往下看去,发现奥莉维娜的伤势已然恢复,那散发着微光的十字架正悬浮在她的额头上,此刻的奥莉维娜有了呼吸。
但是小姑娘并不知道。
她不知道星辰为讨她的欢心而洒下了祝福。
她只知道——
这次就换咱守护奥莉维娜姐姐。
黑色的雾气刺穿了她,将她笼罩,四周的空间被撕裂成碎末。
群星都哀伤地换上漆黑的丧服,明月忧伤地躲在阴云后啜泣。
“哗啦哗啦”
睡着的城市,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