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弥漫，浓厚的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中。泥泞混杂着断肢残骸，让周围混乱不堪。冷风徐徐吹过，带着冰冷的刺骨感。
枪声，叫喊，爆炸。
它们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令人心悸的音景。弹片散落在附近，土块被击碎溅起。是战争将它们包裹起来，送给这里的礼物。林子中的赤狐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生活的森林变成了地狱。
逃过抓捕的雉鸡在烟尘中飞上天空，风尘仆仆的它羽毛也不再光鲜亮丽。
离这里远一些吧。
躺在地上的年轻士兵奋力的将手伸向天空，想要感受这唯一安宁存在的生命，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流弹击中他的手臂，随着黯淡的红花，摔在地上。可它却越过了硝烟，去到了蓝色的世界。
炮火声还在不断响起，传到耳边时只剩下一阵阵“嗡嗡”的耳鸣。泥点不时打在脸上，就像在给放进坟墓的棺椁盖上厚土。
呼吸都混杂着火药的味道，呛得他想要咳嗽，但嘴张开的嘴里落满泥尘，只能不住的无力干呕。
士兵们从他身边冲出，然后倒在远处星星闪闪的野兽布瑞达口下——他们没有这么幸运。
生命是种脆弱的东西，人们会在连年的战争中意识到这一点，但却始终没办法真正理解。
哪怕目睹着同胞死去，哪怕已经被恐惧、痛苦和绝望包裹，他们也不会学会去珍惜每一个呼吸，直到再次被复仇的仇恨和怒火包裹。
在不断被挤压的精神中，排在死亡的恐惧后面的，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释怀。
战争，或许只是政客为了选票的玩具，但永远都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够终结的。
有人在他耳边大声说什么，但是任凭他再努力也没办法分辨出来。
“……”
炮弹落下，很近。将他掀翻到一边，不过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无尽的麻木，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轰鸣声接连响起，如同在给他奏响哀歌。断掉的腿重新有了似有似无的感觉，带动着整个身体，全都酸痛起来。
像是有人背负着他——迟迟回来的触感这么向他说着。
高度暴露了他们，子弹飞过，卷走一块皮肤，火辣辣的烫和疼。
他摔到一边，眼睛很涩，看不到周围。
耳鸣声更剧烈了，忽起忽伏，伴随着衣领被拖拽的窒息感。
一米，两米……
平日里几步的距离，此刻却那么漫长。
子弹一颗颗穿膛而过，带走大片纷飞的血肉，如同暴雨中无处躲藏的蝴蝶。
“这些魔女怎么会这么没用。”
他被几经转手，抬上了担架。
他们用毛巾缠住他断掉的胳膊，给骨折的腿夹上夹板，然后用战壕中宝贵的净水帮他冲洗了眼睛。
士兵依旧在狭窄的战壕中穿行，他没有看到救下他的人。
“将‘合金’弹药搬出来，发给战士们。”
“去问问总部这里的魔女什么时候支援到，对方是行星魔女，这里很快就会失守。”
……
夜幕已经降临。
战场上的士兵大多已经麻木，哪怕是堆积起来的尸体也不会再感到害怕，更多的是压抑。
为了保命，他的腿已经被锯断，全身裹着绷带躺在担架上，任由其他人带着撤离。
他们围在火堆边，脱下军靴整理裹脚布，然后将散发着酸臭味道的长布条搭在架着粥的棍子上烤干。
酸臭的味道顿时充斥着四周，引来一阵阵怒骂，不过很快就平息下来，他们麻木的等待粥热，然后依次盛出一碗。
胡茬很长的中年士兵将布缠回脚上，蹬进军靴后，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支烟卷，递过来。
“一个魔女来看过你，我听说，那是你的未婚妻？”点燃的烟卷飘起淡淡的烟雾，带着烟草的香味，引来周围几个人。
“别什么都不说，和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一个岛上出来的普通士兵和身份尊贵魔女的故事。”
他从怀中掏出宝贵的几支烟，递给周围的士兵们，他们也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
或者，撵出几根烟丝，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咀嚼着。
“在战场上吗，你们是都在北边军营服役？”放在胸口口袋中的册子和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担架上，中年士兵拿起，端详一下后帮他重新塞回口袋。
“在雅典，卡波蒂斯坦大学附属图书馆，我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她。”
“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学生！”烟卷已经在一边燃完，哪怕已经烫到了手，中年士兵也没有舍得扔掉，拆开后将烟丝小心翼翼的倒进口袋里。
他摇头。
……
故事听罢，周围有些沉默，许久，他叹气：“国家魔女有些颓势，这场仗，已经输了。你断了胳膊和腿，会被送到疗养院，只可惜我们，还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
他们打起了扑克，赌着为数不多的几只香烟。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听着耳边仅剩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睡了过去。
“喂，醒醒。”
她眼中蓄着的眼泪滴下来，浅棕色头发垂在脸上，弄得非常痒。
这让他有些烦，伸手挥动，却发现拂去的，不过一场空梦，清醒过后，只留下肩膀处传来阵阵刺痛。
“把他抬到后面，少将在找他。”
火堆已经熄灭，昏暗的灯光中，他听到几个人的交谈声。
照明弹飞上天空，清冷的光芒照亮整个战场，让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倾倒树木上落着乌鸦， 兀鹰叼走尸体。
尖锐刺耳，却又仿佛遥远模糊的枪声和爆裂声，硝烟的刺鼻一如往日。
炮弹一颗颗落在战壕中，在火光中将他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