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厉害，可你们谁听我的。去，去把那几根枪矛给我捡回来！”
老骑兵钻进舱室里，把康奈利赶到了外面，艾薇走来把自己的围巾取下套给了康奈利。
“老骨头干不动啦。”
这老头年轻时难道能和锤头犬摔角吗？
被老骑兵一把拎出来的康奈利正蹲在一具脊索的残骸前，他把能食用的部分都剖出来，放在脚边码成一排，对面的艾薇则是盘腿坐着，她用工具拆着怀中脊索的脊椎，专心取出里头未发射的枪矛。
不清楚过了多久，康奈利看见一道不同于“落日”，亮度更高、体积也更大的“阳光”从雪原的上方迅速划过，这意味着新的一个天开始了。
康奈利停下手头的事，清点了手边的战利品，准确的说，其中有一半是莱利先生的战利品：二十根质量参差不齐的枪矛，还有够康奈利和艾薇两人吃上十个月的脊索肉。
“康奈利。”
“想吃了吗？”
“嗯。”
暴风雪的方向很少改变，康奈利和艾薇把几乎瘫痪了的战车当作掩体。艾薇切肉、穿肉串的时候康奈利去从不远处管道的外壁上敲下了足够使用三个时的燃素块，也捡来了围炉灶用的石头，那些燃素块用手锤进一步敲碎后就成了点篝火的绝佳燃料。
“你们小两口做什么呢。”
“…？”
“说什么呢，老头子。”
“你们俩难道不是一对的吗？”
“当然不是。“
并排坐在篝火前的康奈利和艾薇齐声否定。
“我和艾薇在认识前就已经分化出性别了。”
“嗯。”
艾薇把一串穿好的肉排递给康奈利，康奈利看也不看就从艾薇手中接过肉排，把它抛进篝火里。
“那你俩真够早熟的，多大了？”
“未免也问太多了吧。”
先放入的肉排表面已经开始滴出油脂，落进火中发出噼啪声，火势变大了一些，起初弥漫着的那股肉腥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随着热气蒸腾渗透出的烤肉与燃素混合的香味，康奈利时不时地拨动燃料，扑鼻而来的香气更是勾得三人食指大动。
康奈利挑出一块其中已经完全变色了的，抓着肉排两侧串肉的枪矛，再用刀从肉排正中一劈为二。
“我想吃焦一点的。”
“喔！我也是喜欢焦的。”
“那就都归我吧。”
艾薇一手抓一根穿着肉的枪矛，左啃一口右啃一口吃得好不痛快，看得康奈利有些心急。
火中又是一阵噼啪声，时间可能差不多了，康奈利双手拿住枪的矛两端将整块肉排从火里举起，肉排表面有着漂亮的褐色与些许焦黑，对康奈利来说这样正好。
一口咬下，脊索肉排酥脆的表面后有着弹牙的口感，被封锁住的美味肉汁顺着牙齿咬出的口子大量流出，如果太干脆地咽下太过浪费，康奈利一边大口撕扯下更多的肉块，一边享受着肉汁在口中流动的快感，不说咀嚼中的肉块会流出更多的肉汁，将肉块沿着纹理方向咬断的快感更是叫人欲罢不能。
回过神来，康奈利手中的肉排已经不剩什么了，他把剩下一点点附着在枪矛上的肉放在火上滚了几圈，薄薄的肉变得又干又脆，焦香味恰到好处，好吃。
老骑兵吃着的肉排有点焦过头，连里面也变得干柴，看上去有点辛苦，但他很享受的样子，康奈利因此没有多做什么。
饱腹的三人围在篝火边，肆意地休息了一段时间。
康奈利感到有点冷了，他站起来一一收齐烤过肉排的枪矛，再把筑灶的石堆踢散，用雪埋掉点火的痕迹。剩下两个人也行动起来，艾薇用金属箱回收还没烧完的燃素块时，老骑兵异想天开地把几根枪矛绑在了战车粉碎了的左后侧步足的上半截残肢上，很幸运，艾薇检查后觉得那条步足的关节还能运作。
艾薇关掉战车的声呐，黑壳之梁就在不很远处，她决定按记忆里的路线走一段路，没要多久，众人就能从观察窗里远远望见黑壳之梁的灯光了。
“那边的是？”
“战车吗…应该是那群脊索下的手。”
“那我们去回收下那上面的枪矛，老头子你等一会儿。”
战车在离那残骸几步远的时候停住脚步，康奈利离开前打开战车底盘的制冷，以防万一。老骑兵意外地积极，他直接从车顶跳到地上，几步就跑到了那瘫倒在地的战车边
康奈利和艾薇下了车后没看见老骑兵。
康奈利与艾薇分工合作，刺得较浅的枪矛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但几根打穿装甲刺进了内舱的枪矛只从外面无法处理。
为作业方便起见，康奈利用力地敲了下这辆战车座舱前的装甲，没有动静，他抬起手打算再敲时，艾薇抓住了他的手腕。
“让莱利先生自己待会儿吧。”
“这么回事吗，好吧，但只让他自己待着没关系吗？”
“…大概？”
艾薇在暴风雪中隐约听见了老人的悲怆，既然哭出来了那应该是不要紧的，看她是打算等到老骑兵冷静后再开始作业，康奈利从地上抱起一捆枪矛，正要往他们的战车那儿走的时候，一群巨鸟围了过来，每只巨鸟的鸟背上都乘着一位扛着长身管磁道枪的枪骑兵。
“黑壳之梁的骑兵吗？”
“嗯，逃来的商队报告说他们遭遇了一大群会隐藏踪迹的脊索，多亏了一位骑士…”
“不是你们吗？“
说话的这位应该是这些枪骑兵的队长，他下了巨鸟，先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战车，又看了看康奈利他们的战车，状况也是惨不忍睹。枪骑兵队长向他们敬了一礼，他转身骑上蹲着的巨鸟，巨鸟将他驼起时正撞见老骑兵从战车遗骸的顶部出来。
双眼红肿的老骑兵怀里抱着一具尸骸，遗骸只剩下三分之一，从衣着上来看，这遗骸与康奈利是一样的，他也是一位骑士。
“莱利，不管你儿子是骑兵还是骑士，我都认为他是位英雄，为他骄傲吧。”
“……”
枪骑兵的队长率队掉头离开，康奈利和艾薇帮助老骑兵抬出他儿子的遗体，老骑兵不愿进车内，他坐在车顶，把那具冻硬了的死尸抱在怀里。
大概两次“落日”后，康奈利等人到达了黑壳之梁，黑壳之梁的外壳不同于他处，颜色漆黑。
战车一踏进黑壳之梁就有一位穿着通信官服装的女孩冲了过来，当她看清康奈利他们的战车上还坐着一人时，此人也抱着怀里的尸体跳了下去。
无论是女孩的哭泣，还是老人的忏悔，康奈利都没兴趣，艾薇对此也不关心。
他们把战车停入黑壳之梁的驿站后便找起能交换到自走货舱的商人，从骑兵之梁到黑壳之梁，这段路他们用了大约有一个月又两个周，从这到下一根梁的路途的距离要比这还远得多，仅凭现有的补给，连半途都走不到。
好在因为商队常在黑壳之梁周转，补给在这儿从来不缺。等到康奈利和艾薇准备好补给跟自走货舱的事已是第四次“落日”之后了，艾薇惯例地带上先前的梁那儿发出的信件，她一般会在新的一天的第一次“日出”前送完信。
康奈利又变得无事可做，去来上一杯吧，康奈利推开驿站的门。
“喔！康奈利，正说到你呢，艾薇去哪儿啦？”
“投信。”
“那还真辛苦啊，通信官。”
老骑兵拉着个同样穿着骑兵护甲的人痛饮燃素汁，脸上不再有先前的忧郁，反而十分精神，而被他搂住的那位骑兵好像已经醉醺醺的了。
“…你是刚才的骑士啊，你做得不错…”
“不，托了莱利先生的福，那些脊索有一半是莱利先生开枪杀掉的。不是他的话，我们恐怕也到不了这里。”
“是吗…莱利，你还能做的吗。”
这声音，是刚刚的骑兵队长吧。康奈利也要了杯燃素汁，站在桌边小口小口地慢慢品尝，他感到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莱利先生，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我们可只收了单程的费用。”
“…臭小子，我之后会跟着商队回去的，不要你操心。不过你给小姑娘带句话，谢谢她陪我聊天，虽然只有开头那几天。”
“喔。”
“明明和我的妻子长得一点不像，性格也很恶劣，但却令人非常怀念呢，多亏她，我又想起妻子的面容和声音了。”
幸亏没被艾薇听见，不然在驿站里闹起来可不好看，康奈利这么想道，他已经喝完燃素汁，打算离开了。
“等等，你是骑士的吧。莱利刚刚和我做了个交易，你和你的同伴作米格兰特的护卫，米格兰特就让他免费搭一趟回骑兵之梁的便车。”
“？”
“反正你们也是要去猎兵之梁的吧，人多势众，万一遇到点什么也不至于跟这次一样…”
“而且也会支付你们合理的报酬，比如给战车用的燃素块。”
“…这倒还挺不错的”
康奈利觉得这话耳熟，不过他斟酌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