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脚战车疾驰在冻土上，车体不断践踏着雪面，将所过之处粉碎、融化，艾薇的声呐面板上，代表战车自机的红点虽固定画面中央，但回波每一次显示，周遭的地形都与前一次截然不同。
茉莉默默地忍受着将躯体被压入座位的惯性，夜视仪的单色显示她还是不习惯，只看了没多久就感到眼睛酸疼。
“距离本队500，重战车位置不明。”
“确认本队光信号，开启定向脉冲。”
“确认重战车回波，距离800，被发现了。”
后方，三人一组的两队枪骑兵以200的距离远远跟在两侧，骑兵们与康奈利约定，在两边战车由炮战转入缠斗后他们会瞄准对方的观瞄装置与关节进行打击，尽可能干扰对方。
“接敌。”
康奈利点按操纵杆末端，战车的操纵模式被从“巡航”切换至“精密”，自走货舱与战车尾部脱钩。
第一枚试射弹从荧幕的边缘飞速掠过，正面装甲被弹，但近乎无伤。
“前装甲被弹，精准步枪，推测其最佳射程为150。”
沿着逆解算出的弹道，己方使用射程更远的精准线膛炮向反击，炮口装置喷出的机体扬起一阵雪碎。
目前与对方间隔距离约200，战车保持着Z型机动进行迂回，这个距离与对方进行远距离炮战的话，康奈利等人更占优势。
“回波显示命中…滑弹。”
对方的装甲远比康奈利预测的要坚固，远处的轮廓也行动了起来，看来双方达成了共识：这个距离打不穿对方的装甲。
然而，精准线膛炮在长距离上的穿透力毫无疑问比步枪优秀，主导权由攻击距离长的一方主导，双骑几乎同时进入了圆周机动。
背着磁道枪的骑兵们后退到了170距离外，他们此时只能观望，倘若贸然卷入战车间的炮战，任何一颗流弹都能把他们拦腰截断。
120，战车间的战斗通常会在这个距离激烈化，若是装配较轻武装、动作灵活的轻战车，骑士会力求尽可能突入这个距离，好让自己的武装突破敌机的装甲；重战车则相反，骑士会使劲浑身解数把敌机逼退到这个距离之外，用高火力将对方轰杀。
只懂前进的是最鲁莽的莽夫，连没有骑士驾驶的新生战车都明白这个道理，它与康奈利像会追着自己尾巴跑的白色犬一样，相互追逐。
双方都是装备着重装甲、以生存为优先的类型，一般的绕圆追逐无法分出胜负，彼此的炮弹在过于远的距离上都收效甚微。
康奈利踩下减速踏板的整个行程，急剧减速下，身体也被惯性压到一侧，回旋过程中他刻意耗尽了武器、主体与底座间的回旋半径，对方也跟上了这个节奏，康奈利猜测对方目前也是一样的状况，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即使跟着急刹，也来不及再把他的战车纳入射界了。
果然，敌重战车在一瞬间愣住了，仅凭这一个瞬间，康奈利与其拉进了距离。120，就在这个距离，精准线膛炮发射出的枣核弹打断对方的一条步足，地战车的车体虽然倾斜了，但尚未死去，精准步枪弹接连飞向虚空，最后一发却准确地打碎了线膛炮的供弹器。
仅剩一发。
康奈利干脆地扣下扳机，炮弹同样也将对方的步枪打成了废铁。
对方亮出了另一侧的武器：速射机关炮。
打一开始康奈利就明白，倘若不是这个，那也会是霰弹炮或者突击步枪这类近距离爆发性武器，并且那门炮中也不可能是化学能弹药。
双方都需要在肉搏中倾斜出仅剩的火力了，茉莉这么认为。
“果然都是实心的，扶稳了，茉莉。“
茉莉并不太了解战车，但也知道有一种弹药的主要杀伤并非来源于撞击，那种弹药的威力不会因为距离增长而衰减，对方没有早早使用机关炮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此。
康奈利操纵战车笔直地冲刺过去，炮弹不断地打在装甲上却从表面滑开，随着距离拉近，装甲受到的损害逐渐扩大，但战车被巨大的加速度裹挟着，根本不为所动。
“距离5…20…”
背后艾薇的报数令茉莉意识到了，康奈利叫她抓稳并非只是想顶着机关炮的弹幕冲刺，而是因为，冲刺的终点将是两台重战车的碰撞。
用脚踩扁一个空的金属罐子，那种声音放大上数十倍恐怕就是现在茉莉所听见的，剧烈的震动让她觉得要是自己没被安全带绑着，那她刚刚就会像代替被装甲弹开的炮弹，撞烂坐在后头的艾薇。
“…你这个人有什么毛病？”
这就是茉莉现在全部的感想了。
连干出这事的康奈利自己都感到一阵阵头晕，但他还有余裕回答茉莉的质疑。
“战车自恢复时最先再生武器的弹药，其次才是肉体。”
“保留弹药，相当于让战车的肉体提前恢复，我们不想在同一根梁停留太久。”
艾薇吃痛地扶着额头，尽管她一直反对康奈利的这种鲁莽行径，但这招确实卓有成效。
茉莉看向观察窗里，骑兵们围了过来，康奈利这家伙出尔反尔，完全没给他们表现的机会，他们肯定要教训他。
“这招真利落啊！”
“干得漂亮。”
节俭为本的枪骑兵们都对康奈利的这次操作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
康奈利和艾薇下了车，查看起那台被踢毁的重战车，茉莉没什么好做的，只好跟在他们后头。
只是他们还好，但紧接着在那些骑兵之后，商队本队派出的解体队伍也来到了附近，与那两人攀谈起来，茉莉看艾薇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想回战车里的迹象。
茉莉只好一个人钻回了车里，夜视仪的单色画面里那倒地的战车被外骨骼操纵士们团团包住，不断地有东西从中间被拆解出来。
还完好的肉、骨、少量的内脏、不明作用的机械、弹匣、机关炮、装甲板，这类东西被不停地送进停在外围的履带装甲车里，那些人相当熟练，茉莉回想起，猎兵之梁里的人也尝试过把战车拆开，但是用了两个周也没能拆解到他们这个地步。
“通信官呢？”
“没救了。”
艾薇似乎刚刚回来了，只有康奈利还在外面与人交涉。
茉莉揉了揉眼，剩在原地的，就只有一副勉强能看出曾是四脚战车底盘的骨架了，还残留在骨骼上的血肉在暴风雪中结冻，像是被枪矛撕碎的血衣。
“想睡的话就睡一觉吧，商队的人说马上就到猎兵之梁了，接下来的路会用履带车拖着我们过去。”
“能睡着的时候就尽量睡。”
外界响起钢铁的轻碰声，那是战车与履带车二者的挂钩相扣的声音。
康奈利把毛毯里属于自己的部分让出一半，这已经足够茉莉把自己包裹住了，艾薇与康奈利很快就进入梦乡，茉莉感到有些眼干，慢慢地睁不开眼，她感觉得到战车正被拖拽着前进，接着，在车体些微的晃动中，困意将她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