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康奈利和一家人中的父母去了立方结构外,艾薇、茉莉、女儿,这三个剩下的女孩子就都挤到了厨具边,温暖的壁炉中跳跃着蓝色的燃素火焰,炉火正旺,被火苗舔舐的金属锅里正焖着什么,从锅和锅盖的细缝里散发出奶香的味道。
女儿自称为奥冰,她带着另两人坐到大床的床沿上,和雪原一样洁白的长发盘在她脑后,冷色的火光中,披在她胸前的发丝被映得只比床对面角落里的那盏提灯略逊一筹。
“艾薇,是…通信官,还有茉莉,茉莉你是什么人呢?”
奥冰说她曾见过骑士和通信官,艾薇身穿的装束她一看就清楚,但这偏僻之地,战车猎兵是她从没见过的。
沐浴着奥冰热切的目光下,茉莉只好打开机动护甲,扶着护甲裆部的防撞杆从护甲腰部张开的登入口爬出来,向奥冰展示了猎兵的贴身服装,茉莉线条分明的腹部让奥冰情不自禁地把手掌放了上去,可她耳朵一下变得绯红,拽了下连衣裙的裙摆后赶忙面向壁炉小步跑了过去。
“几位旅途奔波实属辛苦,请再多等一下,布丁马上就好了。”
“布丁?”
“没吃过吗,茉莉,布丁很好吃哟。”
导师他以前也常常为白花之梁的孩子们做布丁,艾薇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深吸一口气,果然是布丁的香味,但那味道并没有太浓郁,只是安静地潜伏在空气中,非常低调。
“这两份是爸爸、妈妈的,接下来做艾薇和茉莉的。”
两人围上去,奥冰端起一个金属杯往其中打了一枚白色犬的蛋,杯的蛋黄占比很小,只被勺子搅拌两下就发出了泡沫,她轻拿起金属杯,把它放上了正吐出火舌的灶台。
“可以帮我拿下犬奶吗,在…壁炉边的罐子里。”
离壁炉最近的茉莉一弯腰就够到了罐子,她把罐子递给奥冰前还贴心地把拉环拉开了。
“谢谢。”
随着奥冰的手腕旋转,罐中液体从外围画着圆倒入了杯中,粘稠的犬奶被加热后释放出强烈的甜味,但过于浓烈的部分被发泡的蛋清所吸收,这股味很快就消弭了。
“喜欢甜一点的话,也可以之后再加糖,但二位应该是不讨厌甜味,对吗。”奥冰刚刚就瞧着两人的神色,炼乳的甜味并没让她们皱眉,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就多一点糖吧,说着,她从另外的罐子里舀出一些雪糖霜,撒进正开始冒出咕嘟声的罐里。
糖霜多得几乎盖住了表面,咕嘟声消失,奥冰迅速搅拌起罐里的东西,将混合物倒入金属锅后,再加入些沉降燃素汁上层的清澈液体,盖上锅盖再次加热。
这就是她之前焖着的东西么,艾薇站在锅边对抗着从锅与锅盖中来袭的诱人气味。奥冰哼着不知什么歌曲,凑到茉莉身边询问能不能看看她的装备,得到同意后便雀跃地上下查看起她那具战车猎兵用的机动护甲。
迈卡蒂也好,奥冰也罢,茉莉很受小孩的欢迎,艾薇在对抗馋虫之余感到了一丝妒忌,反正还要过好一会儿布丁才能成型,放康奈利一个人在外面那么久她也于心不忍,去陪陪他吧。
艾薇整理好围巾跟兜帽,钻出窗口。
(2)
“所以,您打算让我带您的女儿离开这儿?”
“米格兰特,他说我们的奥冰有能成为通信官的资质,带她去黑壳之梁,她一定能被那里的人或者米格兰特看上,不用再窝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抱歉…”
康奈利摇了摇头,丈夫与妻子见此都变得有些失落,这幕正巧被艾薇撞见。
“我们不带她去是因为我们还得去趟白花之梁,但那儿的人发信说白花之梁所有的管道都枯竭了,梁已经完全冷却,我们不可能带上奥冰去那种地方。”
“对,也许我们回程时可以把她带上。”
“以防万一,我会往黑壳之梁发一封信,让人来接奥冰,如果我们回来时还没人来接她,就由我们带她走。”
那对夫妇依偎着彼此,看向艾薇的眼神像是抓住一根不太牢靠的救命稻草。
“谢谢,请务必接受我们的款待。”
“布丁已经好了,请趁热吃吧!”
奥冰的声音从窗里传出,众人于是便按顺长幼次回到了结构内,五份装在金属杯中的布丁呈在木托盘里,乳白色蒸汽飘忽在杯口,只是看着仿佛就能嗅到奶香。
康奈利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塞进嘴里。
有点辣辣的,是某种辛香料吗?里面并没有看见类似的东西,这种辣味随着布丁柔软滑嫩的口感在舌头上游走、深入,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淡淡奶香,这两种味道不但不相冲,还极富层次,不像驿站里那些仅能提供一时之快的辛辣食物,这布丁吃起来可以说是叫人舍不得下咽。舌头、牙齿、口腔,康奈利感到味觉联系到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高呼,贪婪索求着更进一步的滋味。
“看来诸位很满意呢。”
奥冰看着康奈利脸上表情的变化,忍俊不禁地噗嗤一声,她示意让康奈利更大口地挖一勺,正打算正打算这么做的康奈利于是就倾斜杯子凑到嘴边,用勺挖出一大块,将布丁拨到嘴中。
大块的布丁给人的满足感出乎意料,足以让康奈利忽略掉结构之外呼啸的风声。辛辣与奶香的拉扯中,犬蛋中蛋黄的滋味悄然浮现,但却尝不到那种犬蛋黄特有的粗糙感,一切都融化在略弹牙的布丁里,芳醇的余韵缠绕在唇齿间,令人每一口都能尝到与前一口不同的滋味。
莫非是燃素汁吗?康奈利像奥冰求证,对方很爽利地点了点头。
“需要加些炒糖吗?”
奥冰又拿出个小壶,从凸出的壶口里有种莫名甜蜜的气味飘出,初尝布丁的三人都想尝试。
“好甜…”
“好甜!”
“很甜啊。”
那褐色的糖浆淋在布丁上,和布丁一起入口后其强烈的存在感立马被布丁中的辛辣凸显出来,甜之后的微苦味道和布丁的余韵相辅相成,变为了一种更加微妙的美妙滋味。
真是好吃…
“这是米格兰特教给你的?”
“不,是母亲教我的。”
那对夫妻合上眼眼细细品尝着,小口小口地把在燃素灯光下闪烁着光泽的布丁送进嘴里。
“真美味啊,奥冰。”
这好像是那位母亲在他们面前第一次开口说话。
“嗯…之后也会做给你们吃的啦。”
康奈利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加速吃完手里的布丁,轻手轻脚地溜出结构,过上好一会儿艾薇才探出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来了。
“那我们就出发了,艾薇刚刚也用管道向黑壳之梁发信,差不多一个年后就会有人来了吧。”
“谢谢你们,慢走。”
“再见。”
康奈利等人的战车在奥冰一家人的目送下步入暴风雪的黑暗中,消失不见。此后,他们便每日期盼着黑壳之梁的人们到来,如他们所愿,他们只在两个天后就见到一架白色的战车,虽然那战车破破烂烂,但那一定就是来接走奥冰的骑士。来的可太快了。
“您是来接我的女儿的吗?”
“是的,请您女儿和我去吧,我带她去黑壳之梁,或者随我一起。”
从战车上下来,自称是骑士的女性如是说道,奥冰看出她身上的其实是通信官的制服,但她没多在意。
也许只是骑士大人弄脏了衣服,随便拿了件呢。
奥冰高兴地登上战车,临走前和养育了她一百一十二年的父母挥手告别。
“要照顾好自己呀!”
战车朝着它来时的方向加速离开,看着这一幕,奥冰的父母放下挥别的手,将彼此轻握住,他们的使命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