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许多管道在风向调转的那天被破坏了,冻土表层受到剧烈震动,在冰层碎裂时,地面上的管道也一样受撕扯而断裂,大规模坠落的膜屑也一样,虽然在数周后其残骸已被兽群蚕食,或是被商队回收,但膜屑对地面的破坏仍是毁灭性的,数个管道结被碎块击碎,因此被波及的管道约占了被破坏总数的一半之多。
除去带话外,修复管道便是康奈丽的另一项任务。
虽是这么说,但大部分管道都会像停放在梁内的原生战车一样,自动修复破损之处,她几乎不需要做什么。
不过,在那其中,有一少部分,就像是已经进入暮年般,外壁开始生出难看的褐色癍块,里面也开始化脓、肿大,比起修复,康奈丽所做更多的是在这类管道污染管道结前,将它们排除。
“真是个、累活!”
安置好燃素炸弹,康奈丽又操纵战车奔向前一些的节流阀,确认完全断流后将炸弹引爆。
炸弹以用气压抽出爆破管道内剩余脓液为目的制造,爆破坑里,那股暴风雪也无法掩盖的恶臭让站在车顶的康奈丽忍不住钻回战车里。这个也处理好了,不要多久,那些液体就会被冻结,成为这冻土的一部分。
只可惜了长在附近的冰壳花,它们也惨遭波及。
康奈丽拿出笔记本,在画着简略管道与地形的图画上又撕去一页,这片地方不用再来了。
接着要爆破的是几条还完好的管道,它们通向骑兵之梁。
战车被康奈丽停在距离管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声呐开启,作为接发遥控信号并放大的接收器,而她本人则套上一件战车猎兵的机动护甲,这件护甲是从膜屑坠落地带中找到的,这本该交给米格兰特,或是商队,可康奈丽选择了把它留下,维修机械也算是她独自一人就能享受的少数乐趣之一。
护甲的可动性有点糟糕,原因是康奈丽的身材尺寸不足,她只好改动了机动护甲膝盖以下的部分,将小腿空出的部分截断,手臂部分也一样,这才让自己能勉强驾驭,这让她花了约有半小时才蹒跚地走到了管道跟前。
那管道在雪中柔和地散发着热意,不出意外的话,它还能至少保持三百年的活性。
不幸的是,抱着炸弹的康奈丽就是这个意外,每隔五十步,她就在外壁上用破甲撞针打进一枚炸弹,而她这么干一次,那管道就会轻微痉挛,像是活的一样。
管道当然是活的,康奈丽想轻抚管道外壁,但触摸到它的只是外骨骼的机械手掌,大约设置了三十枚炸弹后,康奈丽拿出简易的防爆隔门,砸一般将隔门插进管道里,将它与连接到远方管道结的部分隔离开。
设置完隔离门,康奈丽跑到稍远些的地方,面朝管道就地趴倒,接着按下了左手臂上的按钮,一段时间的寂静后,有节奏的爆破声从远处开始响起,她不愿看,直到爆炸声停止她才抬起头来,忽略黏黏的靴底,不知走了多久,康奈丽回到战车里。
“我成了真正的罪人。”那笔记本又被她撕去一页,随后用笔在隔页写下了这句话。
为了处理这些管道,康奈丽没有径直去向黑壳之梁,因此,康奈丽要比蛰伏在那的兽群幸运,她没有遇见那驾战车。
只是,这一路上几乎没有捕猎到兽,她开始担心补给是否足够,踩下踏板,漆黑战车沿着管道向着原本的目的地前进,与康奈利、艾薇不同,她的旅程总是像这样孤身一人。
“父亲、母亲,和我说说话,好吗?”
冻土与膜屑群之间,除了战车步足刺穿冰层的声音,再没有任何东西回答她。青白色的“阳光”划过高处,康奈丽冷得用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战车却没有停止前进。
(2)
“抛出的探测器搜索到目标了,二脚战车,0,510.”
“无法目视,一起前进50.”
“Ja,二脚战车前进方向改变,90、220,朝我们过来了!”
“接受间接瞄准信息,正在使用格林机炮进行覆盖——不行,被装甲弹开了,现在将射击诸元传递过去。”
“Ja,接受到了,试射弹——没有命中,还在装填下一发。”
“来不及了,散开!”
近距离通信用的线缆在两驾战车各自向一侧规避时扯落,而后被其中一方切断,落进雪地——在此之前,从那被让出的空间里,一骑异形的战车疾速穿过,风压卷走了线缆,而后,无影无踪。
二脚战车停下了,它的胸口两侧与背后喷出火焰,共计四台燃素推进喷口所给予的动力让它甚至得以双脚离地,以悬浮姿态高出康奈利、奥莉薇亚的战车一头。圆弧形的重装甲覆盖着车体,巨大的膝部装甲有如两块门板挡住了大腿,给人一副低矮的印象,而在不对称的肩甲下,两条粗壮的手臂一手握着燃素焊刀,一手握着把由三块夹板围成枪身的长枪械。
对方的车顶上,一般战车所没有的头部,三条线交织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康奈利,那视线压迫着他,迫他吐出胸中的空气。
“混账!”
战车举起榴霰炮,铺开弹幕的瞬间,二脚战车稍稍倾斜了重心,一侧的两台推进器内爆发出更明亮的火光,拖着焰尾从侧边脱离了火控的锁定范围。
下一刻,艾薇手旁的声呐面板上一片乱流,接着,宛如要撕破耳膜的爆破声从车体外传来,连暴风都为之屏息——不,是耳朵坏了吗?康奈利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操纵车体回转向那台二脚战车。
对方举起的那长枪械就是罪魁祸首,枪口的延长线上,外壳白炽发亮的四脚战车斜躺在那,一侧的步足和装甲全成了亮橙色的熔流。该死的,康奈利将锁定框移向敌机,就即将被完全锁定的前一刻,那四个喷口下的焰尾又变得青白,再次令二脚战车加速,在这个锁定阶段,火器只会简单指向目标,不会计算对方的加速度,没时间计较这些了,格林机炮的炮管飞转,洪流般的炮弹像是条发光的蠕虫,从保持弧线运动的二脚战车旁扑了个空。
见状,康奈利打开战车步足上的气垫装置,加速远离了奥莉薇亚的战车,随后与那辆战车进入圆周机动。
宛如用两根食指朝着不同方向绕圆,指节相击的游戏般,两骑战车间的距离时近时远,在这期间,对方几次举起枪械,却又因为康奈利的迫近而放下。在下一次到达绕行最远端时,康奈利踩下刹车,用急停试图引诱对方开火牵制,然而,二脚战车也同样按兵不动。
“奥莉薇亚和奥冰没事。”
艾薇看见周视镜外骑兵队打出的光信号,发出了报告,但眼下,康奈利笑不出来。那鬼魅般的二脚战车虽将枪口朝向这边,前、后两肋部的四具推进器却默默地将它推远了,暴风雪逐渐掩盖燃素的火焰。
不能追过去——
康奈利用右手扼住那想要前推操纵杆的左腕,他听见心脏的鼓动随着二脚战车离去而平息,回过头,夜视仪里,奥莉薇亚的战车上,被融化的装甲也已冷凝,不再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