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离50,抛弃抬升组件,启动推进器。准备冲击…”
“那么着急做什…!”
“早让你别说话了。”
战车依靠惯性最后抬升一截,着陆的瞬间整块地板都因此震颤,看来在这儿要更小心才行,附近的人们脸上纷纷带着惊恐的表情,其中,一位衣上带血的骑兵站出来,向他们低头。
“那个驾驶旧式战车的骑士和随行的猎兵都没回来,别的骑士都回来报告过了。偏偏那家伙又是他们中身手最好的,米格兰特说绝不能在这里失去她和那辆战车,拜托了…”
旧式战车,那架漆黑的战车吗,在那车体两旁的不是机械臂么,怎么回事?疑问没在康奈利心里停留太久,一定是被偷袭了。
重战车迈出提灯的照明范围,踏进黑暗中。
“那个骑士怎么会败了。”
“很正常吧,人总是会轻易…失败的。”
沿着道路行走,在越来越多的藤蔓深处,漆黑战车的残骸就倒在那。
艾薇对它进行检查,底盘装甲被大尺寸的锐器撕裂,内部生物组织完全暴露在外,其中,造血囊与第一心脏完全消失,第二心脏虽然还勉强维持着战车的生理活动,但失去造血囊的当下,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同时,艾薇还注意到战车的肌肉组织已经发紫糜烂,这是被污染的症状。
洒落在装甲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发黑,康奈利从内舱里出来,摇了摇头。
“没人在,也没有血迹,应该是逃出来了。”
“运气不错,不像他。”
在地上和护甲一起被拍成了烂泥,从伤势,不,死状上来看,这位猎兵死的时候至少没有痛苦。运气不错吗…
不同于装甲被蒸发留下的刺鼻味道,空气中还有植物烧焦的气味。蹲在尸体前的艾薇抬起头,发现前面那些灼烂的藤蔓,空洞、猎兵的尸骸与战车连成一线。
“…我收回刚刚的话,这家伙倒霉透顶。”
血泊中,一行脚印延伸向藤蔓之间。
“康奈利,这不是你的脚印吧?”
这足迹应该是某种机动护甲,大小比康奈利的脚要小两圈,也不可能是尸体本人踩出来的,而且被黏连的血痕也已干涸,足迹指向被烧焦的藤蔓深处。
“那个人难道追上去了么?”
只身追着连战车都被轻易撕裂的怪物…二人乘上战车,沿着脚印追去,舱外藤蔓碰撞的杂音让声呐几乎没有参考价值,这样一来就能说通了。
那位骑士似乎很快就跟丢了对方,怪物留下的痕迹消失在了某处,只剩下骑士留下的脚印,跟着足迹,乘着战车的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背靠墙角的骑士,她的身体套在猎兵的机动护甲里,止不住的战栗。
听到战车的脚步声接近,康奈丽抬起头,四脚战车停在她跟前,一个男人从战车顶部跳下,将手伸给了她。
拨开那家伙的手,康奈丽自己站起身来,有事需要拜托他们,喉咙被鼻水浸得沙哑,这是她自己没注意到的。
“…战车的原型被夺走了,再这样下去它会死,求你,带我一起去。我不会妨碍你战斗的。”
央求,康奈利觉得这种姿态与这位骑士不相称,他欺骗自己面前的是他人,点头允诺。
“失望了?”
“有点…”
坐回驾驶座时,艾薇开口向康奈利搭话,被说中的康奈利回答得有气无力,他让失去战车的骑士坐上车顶,就这样继续在垂下的无数藤蔓中摸索前进。
(2)
“你说的那具尸体,其中有任何一人是白发吗?”
“两人都是。”
“…我清楚了,我知道你们应该也很疲累,但我得请你们立刻返回去,务必确保那两人。”
“居然有原型还留存着,而且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时间还真爱和我这老人开玩笑…”
米格兰特长叹一声,仰起头,瞪大眼睛望向风雪彼方的膜屑群,而向他报告的茉莉与柯林斯也一起站在顶层甲板上,在他们身后,笔直指向膜屑群的磁道弹射器已经准备就绪。
刺穿暴风雪,二人重返到膜屑群,沿着记忆里的路,茉莉劈开藤蔓,直驱到那间浸泡着男性与女性尸骸的房间。
地上,两行巨大的脚印十分引人注目,柯林斯指出那是战车走过留下的足迹。茉莉在心里发出悲鸣,战车?战车进到这儿来的话那什么时候发生崩塌都不奇怪!还是说,是膜屑群内又有新生战车苏醒?
茉莉让柯林斯只带好武装,随她轻装进入房间。如柯林斯所说,里面正停着一架灰色的重战车,一挺霰弹炮和另侧一挺精准线膛炮的轮廓很是眼熟…
“康奈利!”
柯林斯忽然大喊一声,被他这么一喊,那熟悉的轮廓在脑海中与康奈利的那架重战车重叠上了,那是康奈利的战车没错。何时来的?
听到喊声,康奈利和艾薇从战车后头走了出来,另外,战车顶上还蹲着一个战车猎兵,柯林斯背起磁道枪小跑过去和对方说着些什么。
“茉莉,你也是跟着那怪物的脚印找来的?它不在这儿。不过我们倒是在这儿找到了些别的…东西?”
康奈利紧紧皱着眉头,他领着茉莉到那燃素柜旁,艾薇蹲在柜前,食指抚摸着玻璃上缀着的金属板。
“我是为他们来的,我和那边的枪骑兵早些时候就到过这儿,米格兰特说要确保这两具尸体。”
“喔,他还说什么了。”
“原型就在这样近的地方,之类的。”
柜前的艾薇忽然站起来,从背后拍了拍康奈利的肩膀,侧过头,听完艾薇的话后,将所有人都叫到了柜子前。
最后到的柯林斯也从猎兵身后探出头时,艾薇开始说明她从金属板,准确说是标牌上解读到的内容,只是一句话。
“我们在这最后的星期一相拥,以肉身融作子嗣的子嗣。”
“…什么是星期一?”
“也许是指膜屑内的这个部分。”
“子嗣的子嗣,是指他们的孙子或孙女?”
“别问我啊。”
“那个女人长得和那个谁有点像吧?”
“有点儿,而且你明明记得奥冰的名字。”
声音很快沉寂下去,没人再提出问题,康奈利和艾薇决定先驾驶战车退出去,让自走货舱进来,再将那两人与燃素柜整个塞进去。
就在战车退出房间的这个瞬间,天花板上忽然发出巨响,黑石纷纷碎裂、砸落,接着,一个身上披满绿藻的人从茉莉头顶上落下。
被本能驱使着跳开的茉莉被吓得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举起破甲撞钉,却发现在灰尘中扬起头颅的那人,不,那脊索的身躯大得过分。几乎和战车一样大小…,下一刻,大型脊索后腰一扭,其身后的黑影就把那个燃素柜和里面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烂,没有流出的血,零落的骨肉仅在迸裂的瞬间便化作尘埃。脊索甩去尾巴上的玻璃碎片,面向这边发出低吼。
调头回来的战车不敢炮击,大型脊索的背上被苔藓完全覆盖,似乎没法展开炮口,两者对峙上没一会儿后,脊索退却了,从来时砸出的洞口又钻了回去,留下满地残片。
玻璃碎块洒落一地,在粘稠、混浊的燃素汁中,已经找不到那对男女曾存在过的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