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安水市的郊区之一,港前区的城建相比市区差了很多,却也别有一番风趣,其中风格复古的二层独立木屋尤为常见。
齐礼萱家就是这样,二楼是供人住的,一楼则用来经营餐厅。
睡醒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空虚感涌上心头,齐礼萱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她梦里的一个陌生面孔。
梦就是这样,只能非常短暂地回忆一次,想再次回忆时早已模糊不清。齐礼萱只记得那是一个女孩,而且……额头上还流着血。
“第一次做奇怪的梦呢。”
这个时间母亲还没起床,打了个哈欠,齐礼萱没再多想,迅速去洗了个漱,换上厚厚的衣服,戴上毡帽,去家门口扫雪去了。
她在东北长大,自然是很喜欢雪的,但很不凑巧,回到安水市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雪了,所以,昨晚突如其来的大雪让她感到惊喜,现在用双手握着大铁锹“玩耍”,也颇为怀念。
齐礼萱忙活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拿出手机,拍下门口堆积的雪层,连同昨晚拍下的雪景发给了父亲。同时发了一句话:爸,安水这边终于下雪啦!是不是非常不可思议?
她也不着急等那边回信,接着扫起了雪,反正父亲回信息的速度世界第一慢。
正当这时,有道声音传来,是鞋子踩在雪上会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奇心很重的齐礼萱本能地抬头寻视,不远处有个身影正在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模样也逐渐清晰。
看清后,齐礼萱呆滞了一秒——虽然这人将貂皮大衣的帽子蒙在头上,却还是将显眼的特征暴露了出来:头发侧面有一撮挑染成了红色。
一时间,昨晚做的那个梦奇迹般地在脑海中被复刻出来,而面前这个人也与梦中的那张脸匹配上了。
原来,额头上的血代表的是那一缕红发。
这人应该与自己同龄,在离自己两米左右的距离站定,抬头看了看牌匾,然后重新看向自己。
但没等她开口,齐礼萱便露出甜美且自然的营业式微笑:“要吃点什么嘛?”
“……有早点吗?”
对方的声音很尖,但不带有高昂的情绪。
“有的,只不过需要再等个十五分钟左右,我妈还没起床呢。”
“你不会做饭啊?”
“……不好意思,我不会哦。”齐礼萱敛了敛笑,虽然看对方的表情这个提问没有恶意,但语气有点轻飘飘的,不是很讨喜。
“哦,那我等等吧,”说着这人将双手放进衣兜,然后看到了齐礼萱手中的大铁锹,又问了一句。
“小朋友你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了啊?”
……什么?小朋友?
齐礼萱这下完全绷不住笑了,是的,现在她很急,急得快哭出来了。不就是长得矮吗,也不至于被认成小朋友吧?
“……我不是小朋友哦,我已经高一了呢。”齐礼萱强行抑制住鼻尖的酸涩,说话却还是发颤了。
“?”这人麻木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惊讶,因为面前这个戴着毡帽显得有些呆萌的小女孩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嘛,很不礼貌的好不好?”齐礼萱忍不住加大了音量,泪珠嵌在眼尾,摇摇欲坠。
“……对不起。”
“你不要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敷衍了事!”
“……那怎么办?”
“……”齐礼萱暂且收住情绪,“除非你多消费一点。”
不论如何,家里的生意最重要,趁此机会必须敲点竹杠。
“……这样就行了?”
“嗯!”齐礼萱的眼泪收放自如,扬了扬下巴,语气变得俏皮起来。
“行吧,反正昨晚没吃饭现在饿死了。”
“说话算话哦!”
“……不是你刚才不是还在哭吗?”
“你一定是看错了吧?”
“……莫名其妙。”
齐礼萱直接把“甚是怀念”的大铁锹扔在了一旁,一脸媚笑地将这位看起来很是阔绰的客人请进屋,并倒了一杯热水,又在对面坐下准备闲聊一会儿,争取多一位常客。
“我是齐礼萱,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映丹。”
沈映丹搞不懂,这个刚刚还在冲自己生气的小矮个现在却殷勤地跟自己搭话。
“哪个yìng啊?”
“日字旁一个央。”
“哦,那你现在几年级呀?在哪个学校?”
“……初三,在四中。”
差不多该问完了吧?沈映丹有些不耐烦地想道,却还是回答了。
“四中?那离这里好近哦!我是三中的来着……”
“……”沈映丹没接茬,不过她想起沙若然原来也是在三中。
“啊,妈你醒啦,来客人了呦!”齐礼萱冲着楼梯那边喊道。
寻着她的视线,沈映丹看到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女人轻快地下了楼,看到自己时顿时双眼放光。
“这么早就来啦,小姑娘看看吃点啥,西式和中式的早餐都有!”
那兴奋的样子俨然失去了成年人端庄优雅的姿态——她算是明白这小矮个这么自来熟的原因了。
“这个……”没等她开口,自己的袖口便被拽住了,视线上移,小矮个的表情很委屈,其中央求的意思极为明显,可以说是明示了。
她是真的会。
“……最贵的是哪个啊?”沈映丹问了一个自己都感觉奇怪的问题。
而齐礼萱的母亲也诧异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
一看又是自己的女儿揽的生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最贵的大概就是牛排煎蛋套餐吧,毕竟牛肉成本最高了,里面还包含一杯热牛奶和一小碗意面。”
“那就要这个吧。”
“爱死你啦!mua~”
“……”沈映丹对小矮个甜腻的语气以及一个隔空亲吻感到恍惚,一时间体温上升,使她想把貂皮大衣脱下来。
个头先放一边,脸上倒是有几分姿色……
然后她扫了收款码,被收了70块钱。
这个价格还算合理,毕竟现在光是一斤牛肉的价格就够吃不到二十根油条的了。
但回过头来想想,沈映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被美女骗进赌场的冤大头。
……
熟悉的马路边,白晗茉又打起了哈欠——周围白茫茫一片,她实在打不起精神。
“果然还是没睡够吧。”沙若然轻轻掐住了白晗茉的脸蛋,晃了两下。
“……可能吧,不过有的时候我睡很长时间,起来还是会感觉困。”
“你这是虚……”
“才不是。”白晗茉拍开脸上的手,小声抗议道。
“好,不是。”沙若然的肯定回答非常敷衍,她心想,果然今后要让白晗茉多喝水。
这时,她看到对面有人在招手,看那身高,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早上好!诶,然然,你今天怎么从那边和茉茉一起来的呀?”两人过了马路,蹦跶过来的齐礼萱问道。
“昨晚下大雪我回不去,小姨有点事忙,所以我去蹭住了一晚。”
为了让这个活泼过头的小丫头不再多嘴,沙若然一次性解释清楚了。
“哦……等等,”齐礼萱双眼眯成一条缝,在白晗茉与沙若然之间反复横跳,搞得她俩有点发毛。
这还没完,齐礼萱再次拉近距离,各自在两人某一个部位注视了良久,白晗茉是眼角,沙若然则是脖子。
最后,齐礼萱甚至伸手将沙若然内衬的卫衣领口往下扒了扒,但被本人迅速制止了。
“这在校门口呢怎么还耍流氓啊?”沙若然惊慌地环顾四周,还好没人注意这边。
然而齐礼萱比她还惊慌,板着脸沉默不语。
“萱萱?你怎么了?”白晗茉感觉她不太对劲。
“那个……你们两个昨晚是一起睡的嘛?”齐礼萱少有地支支吾吾起来。
“是啊,怎么了?”沙若然整理好衣服,自然地回答。
“那……你们……真的就只是在睡觉嘛?”说到最后,齐礼萱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了。
“你这问的是什么话?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啊?”沙若然一脸不解。
“那茉茉眼角的泪痕和你锁骨上的红印……你怎么解释!”齐礼萱突然急了,但顾及到这里是校门口,依然压着声音。
“啊?这……”沙若然不由地看向白晗茉的眼角,红红的,毕竟昨晚哭过。
而此刻白晗茉也看了看自己的脖子,然后突然躲开了视线,向前走了两步并按住齐礼萱的肩膀,从这个角度看,她的耳尖呈现暖系的红色,不像是冻的。
“萱萱,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白晗茉的语气十分仓促。
“茉茉,虽然现在也挺常见的,但真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齐礼萱像是屏蔽了外界声音,自顾自地说着。
她俩在说啥呢?沙若然还是没懂。
……
等等,她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昨晚一起睡,泪痕,红印——别说是齐礼萱,换谁来看都会感觉不太对劲。
可惜如果是小姨那个时代,她俩绝对不会被怀疑。
“萱萱,你听我解释……”
看着齐礼萱微妙的眼神,虽然心里知道她不是那种有点风吹草动就乱传的大喇叭,但白晗茉是个好孩子,沙若然不想她被误解,想解开这个误会,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像解释不了啊,白晗茉的事情也不能跟她说。
“看来没错了。”良久都没有任何说辞的沙若然让齐礼萱再次笃定,“不过我还是要说,即使你们是那种关系,现在做那种事还太早……唔!”
白晗茉感觉自己已经要冒烟了,她胡乱地捂住了齐礼萱的嘴。
“都说了不是那样!”
进了教室以后,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明明没什么的,但被齐礼萱这么一捅咕,她们都不敢再直视彼此了,甚至都没话聊了,只好干坐在椅子上。
而那个罪魁祸首在刚刚抛下一句“不想当电灯泡”便直接跑路了,沙若然真的想杀了她。
“……那个,”白晗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对不起,要是我昨晚不赌气咬你的话就……”
“……没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在意啊。”沙若然僵硬地回答后,习惯性地想去拍拍白晗茉的肩膀,但目光瞄到她的泪痕后,又悻悻地收回了手。
不止是有意减少了肢体接触,她现在一回忆起昨晚被白晗茉咬锁骨那个场景,就情不自禁地脸颊发烫。
那实在是有些暧昧了。
朋友也好,姐妹也好,沙若然感觉这段关系有种奇怪的势头。
只是,此时她尚不能定义出一个名称来。
……
傍晚,沙以茹在前台看书,注意到沙若然进了店里,但没有打招呼,她只是坐在门口的餐桌旁,略显呆滞。
作为当小姨的,她第一反应是这丫头有心事——不过青春期嘛,正常现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