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音被冷风侵蚀后稍显微弱，借着屋内的灯光，沙若然看清了门口站着的女孩。
也没有什么事先约定，两个平时都不穿裙子的女孩，在这个除夕夜默契地违反了常态。
当然，她们也对彼此的穿着感到意外。
沙若然围着红色的围巾，穿着卡其色的大衣，下面是长度到了脚踝的加绒长裙，与平时相比，多了一些少女感，飒爽的气质也丝毫未减。
她看到平时都是穿卫衣配宽松裤子的白晗茉穿了件长度差不多的红色连衣裙。
从领口一圈向两边延伸的白花边进一步修剪着她细窄的双肩，修身的裙型勾勒着“详略得当”的身材。
裙下被黑色裤袜包着的纤细小腿与凸起的脚踝，搭配上带有花朵装饰的棉拖鞋十分能激起保护欲。
沙若然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近一个多月一直跟人家莫名其妙别别扭扭的自己是笨蛋吗？
“新年快乐，你真好看。”
“……谢谢，你也好看。”白晗茉也是第一次见对方穿裙子，背着手掂了掂脚，说话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沙若然解下围巾进了玄关，脱大衣时又看了一眼，心生捉弄之意，“感觉……”
“嗯？”白晗茉接过围巾和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不知对方要说些什么。
沙若然觉得白晗茉的身材很匀称，不是那种清一色的瘦，唯一美中不足的……
“哈哈哈，没什么。”沙若然笑了笑，然后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就算是珠玛朗玛峰每年也都在变高，也就不用担心小丘陵不长个了。”
“……”白晗茉没听懂，直到她抬头看到沙若然那熟悉的坏笑与视线所及之处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小丘陵”。
“你怎么这么涩……”她不服气地看向沙若然的那个部位，便发现根本无法说些什么来反击。
“哈哈哈不逗你玩了，”沙若然满足于此刻眼前女孩的羞涩模样，敛笑正容——
说不定一会儿她的父母该出现了，要给二位留下良好印象。
“给你礼物。”她递给白晗茉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绑了花带的小袋子，跟她今天穿的衣服莫名有些相配。
“……谢谢你。”
白晗茉嫣然一笑，但是当她轻轻打开，发现内部的表面写满了英文的方形盒子时，动作便慢了下来。
打开后，里面是一条反射着灯光的粉色手链，上面还有一个茉莉花的小雕刻。
虽然被外观狠狠地戳到了，但这礼物……一看就不便宜。
明明都说了不要太破费了，因为自己又不能保证回馈给对方同样的价值……
不过，是不是如果两个人关系很好，就该坦诚地接受对方的好意而不是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呢？
“这是我托芙瑞的……亲戚带过来的，是用那边的一种高端合成材料做的，非常防水，而且对皮肤没有影响，戴着不硌手。”
沙若然在一旁说明着，听到了客厅传来的脚步声。
“啊，沙若然小朋友来了，”徐莹加快了脚步，在极近的距离下站定，仔细欣赏着这位让女儿甚是中意的朋友，“长得真有气质呀，而且还好高……”
紧接着走出来的白庆安也不禁感叹：“这丫头这么高呢，就比我矮了一点……”
“……叔叔阿姨新年快乐。”被两双眼睛打量着，沙若然感觉周围的气温顿时升了一档，她又双手将剩余的两个袋子递了过去。
“虽然阿姨您今天说了不用带礼物，但我还是觉得空着手太别扭了，而且我已经提前托国外的亲戚帮忙挑选了些薄礼，还好现在科技发达，跨境运输也用不了几天，赶在过年之前送过来了。”
在一旁沉醉地欣赏着手链的白晗茉听到她又变成了电话里那种本分老实的语气，不禁莞尔。
“这孩子……太懂事了。”徐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沙若然的头，要不是顾及到自己长辈的立场，她都想抱抱这个小朋友了。
“小沙，谢谢你的礼物啊。诶，都别在家门口傻站着了，饭也熟了，餐桌上聊嘛。”白庆安说着，率先一步向餐厅走去。
大别墅就是好，餐厅和客厅甚至都不在一个方向。
不过，“小沙”这个称呼，总感觉怪怪的……
“因为公司的车间里也有一些和我们同岁的小员工，我爸应该是习惯性地这么称呼你的。”看出了沙若然的疑惑，白晗茉凑近了些，低声解释道。
大年三十的晚上，一般都是吃饺子的，白晗茉家也是如此。
……
嗯，怪不得白晗茉厨艺如此了得，吃着徐莹捏的饺子，沙若然知晓了原因。
“然然，你是不是吃过茉茉做的饭呀？”
“吃过的，特别好吃。”
沙若然微笑着回答，余光还瞄到了白晗茉偷偷翘起的嘴角。
“那你说，和我做的饭比呢，哪边更好吃一点啊？”
“啊……”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沙若然一脸懵地看着对面托着腮灿笑的徐莹，又转头看了看旁边装作认真吃饭的白晗茉。
阿姨，不带这么玩的吧……
“我觉得都……”
“必须选一个。”
刚一开口，沙若然端水的企图就被打断了。
她在心中暗叹，向白晗茉传递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毕竟现在正吃的是她母亲做的饭，何况还是长辈。
“阿姨做的饭好吃，茉茉还得多跟您学学。”
白晗茉无奈地看着母亲得意的表情，默默地吃着饺子——
沙若然也真是的，要夸就夸，拉踩是什么意思嘛？
为了表达不满，她踩了旁边的人一脚，但一如既往地毫无攻击力，只会让沙若然觉得可爱。
“没事，我就挺喜欢吃茉茉做的饭的，比你妈做的强……”白庆安试图和一下稀泥，但是感受到白母不太友善的眼神之后，迅速转移话题，“咳咳，小沙，你买的礼物是不是价格不菲啊？有点让你破费了。”
“叔叔您客气了，都是用我自己挣的钱买的，我自己花的少所以攒了很多。”
不得不说，转移话题很成功，白庆安向来很喜欢能够自靠自己挣钱的孩子，和沙若然在饭桌上直接聊开了。
晚饭过后她又和这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春晚。
怎么说呢，有一种自己不是来做客的感觉，好像真正融入了这个家一样，不，不是自己主动融入的，应该说是被拉了进去。
这是家的感觉。
脑内不禁浮现出儿时在国外与父母一起过年的场景，再也无法复制到现实中的场景。
看着电视里的表演，笑的最开心的是徐莹，白庆安也在专心附和，沙若然也会跟着笑——
但并不是因为电视屏幕里的内容。
从某一时刻起，自己的肩膀上就多了些分量。
白晗茉主动亲近过来的时候不多，却像经常做这种事一般，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节目，时不时还伸手去拿桌上洗好的葡萄吃。
即使她将大部分体重托付了过来，沙若然也只觉得一只大号玩偶倒在了身上，表面柔软且曲线优美，好像里面不是骨骼与内脏，只是一堆轻轻吹口气就会飞老远的绒毛。
而且，还是挂了香袋的玩偶呢。
借着电视中接连的幽默片段，沙若然得以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将自己也被同化成了“绒毛”的飘扬情绪释放出来。
……总感觉，这段时间内产生的一些令人费解的隔阂，就这么潜移默化地消失不见了。
此时，徐莹突然站起身说要去拿点喝的，接着便走出了客厅，而白庆安也跟了过去，电视机前只剩粘在一起的两人。
而白晗茉也无声表明了自己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嗯，不过她好像又要有什么小动作了。
“我也给你准备新年礼物了。”
“嗯？真的啊，那谢谢啦。”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之后，沙若然也毫不客气地攥了一小撮白晗茉的头发在手中，来回抚摸把玩。
白晗茉这次起了身，与自己对视了片刻，眼底闪过的情绪不得而知。
接着，她的精致小脸靠得更近了些，然后突然又转到了自己的侧面。
这是干什么——
“啾。”
像是凉凉的水花，白晗茉在沙若然的脸上吻了一下。
她第一次亲别人，很生疏，还不想显得没有诚意，所以并不只是轻轻一点，而是整个嘴唇都切切实实地覆住了皮肤。
不仅如此，被亲的位置在脸蛋下面，离嘴角已经很接近了。
这是什么？
为什么被冰了一下，胸腔中却燃起了一道火花？
“可能……比起你送给我的手链，很不值钱。”
白晗茉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索性又靠了回去，双目盯着沙若然锁骨，不再吭声。
自己也是有理有据的，毕竟是她小姨的建议，但姑且先不跟沙若然本人说了吧。
……为什么沙若然也不说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父母拿着饮料回来她还是一声不吭。
“然然，发呆呢？”
徐莹伸手在女儿依偎着的女孩面前晃了晃手，才让她的瞳孔重新聚了焦，与此同时递了瓶饮料过去。
“啊，谢谢阿姨，刚刚可能是犯困了。”
沙若然尬笑着挠头，双手接过后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稍微冷却了下热乎乎的喉咙。
原来这就是新年礼物——
送的手链是不是便宜了点？
沙若然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变得贪婪了起来，她见白父白母那边又说笑了起来，趁机凑到了白晗茉的耳尖上面。
“能不能再来一次？”
“……”
白晗茉没什么反应，但在沙若然的视角，她耳朵的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深了。
虽然多来几次也不是不行吧，但她可不想就这么让沙若然轻松得逞。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妈妈的那个问题，你现在重新回答一次。”白晗茉噤声回答。
“你做的饭更好吃。”
呃，还真是爽快，她就那么想被自己亲吗……不过总感觉心里泛着些甜。
“一会儿回屋再来……我爸妈还在旁边呢。”白晗茉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
“哦，知道了。”沙若然顿了一秒，心里又想犯点贱——两人独处时亲自己一点都不犹豫，在爸妈面前还害上羞了。
于是她趁现在白晗茉又伸手去拿葡萄时说了一句，
“小怂包。”
然后看到白晗茉先是顿住然后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沙若然心满意足。
等节目里出现下一个搞笑点，她就和那边的白父白母一同笑了出来。
白晗茉十分清楚，她根本就没怎么看电视，就是在光明正大嘲笑自己。
哼，好啊，你敢用激将法，我就敢被激！
沙若然自己玩尽兴了，想去拿饮料，结果刚一动身——
熟悉的冰凉感又在脸上绽放开来。
这次是当着她爸妈的面，而且还故意放大了声音，从“啾”变成了“mua”。
就算白父白母投入于电视节目，这么大一声也不可能听不见，视线迅速被吸引过去。
“哎，小丫头之间关系真好。”白庆安欣慰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茉茉，妈妈都没被你亲过……然然，啥感觉？”
“啊，不是……”
看着被父母拉着说话而不知所措的沙若然，白晗茉终于解气了。
这个年，过的好热闹，好开心……
……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跨年钟声马上就要敲响，齐礼萱应母亲的要求来一楼锁大门。
可刚出屋，四处张望的习惯让她刚好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总感觉，这场景略显熟悉。
也不知是她刻意避开了路灯的光亮，还是路灯不愿为她照明，在漆黑中毫无干劲的步调与落寞的身影让齐礼萱抿了抿嘴唇。
那撮红发的热烈在此刻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小丹，新年快乐呀！”齐礼萱上前迎了几步。
“……啊，小矮个，新年快乐。”沈映丹回答的声音略带倦意，一阵凛冽划破空气扑在身上，她不禁缩了缩身体。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这里了啊。
“唔……”齐礼萱立马拉下脸，小手攥拳捶在面前人的手臂上，“说了要好好叫我的名字！”
“哦……萱萱。”
“嘿嘿，这才对嘛~”齐礼萱秒变脸，松开的手掌顺势就去摸对方的红发。
“大过年的，你怎么来外面了呀？”
“家里来了好多亲戚和小孩，烦。”沈映丹叹了口气，全然失去了精气神。
“哈哈……非常理解你。”
齐礼萱记得小时候在白松省，过年家里也会来很多邻居，长辈们拿自己当话题，小孩则是缠着自己玩耍，根本喘不过气来！
“你来我家吧，电视里马上就要敲钟啦！”齐礼萱拉住对方的手问道。
“啊？……”沈映丹有些犹豫。
“哎呀快进屋吧，你看看你脸都冻成什么样啦？”齐礼萱又用双手捂了捂她发红的脸蛋。
“……哦。”
总感觉现在进了屋，今晚就不想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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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第一个小剧场！
在厨房拿饮料的时候
徐莹：你不觉得咱女儿很喜欢她那个朋友吗？
白庆安：我知道啊，咋了？
徐莹：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感觉女儿跟她的关系不太简单。
白庆安：(不以为意)啥意思？
徐莹：就是那种关系啊，我感觉茉茉对人家有点小心思。
白庆安：(反应过来)……那也挺好啊，小沙懂事还能自己挣钱，我觉得能让咱闺女看上眼的都是好孩子。
徐莹：即使然然是个女孩？
白庆安：那又怎么了，只要女儿开心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