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帕米什稍微饶了些远路，她去了老法官曾经的办公室，现在变成了资料室，去了老法官喜欢呆的图书馆，去了她们曾经一起聊天的花园，还有老法官最喜欢坐的审判席。然后她才带着承重的心情去参加他的葬礼。
老法官拒绝了接受爵位，他以一个平民的身份退休，又以一个平民的身份下葬。他的事迹鲜为人知，除了帕米什外只有他的几个朋友参加了葬礼。
一块远离市区被植被覆盖的草地，从这里望去能看到一点点海面的反光。或许他已经厌倦了城市的繁华，想觅一处静谧之地。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墓碑，上面只工整的刻了死者的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流浪汉。
起码对自己的葬礼，老法官展现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等帕米什这位最年轻的参与者死去，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此处安葬着一位为法律奉献一生的法官了。
葬礼的流程也相当简单，人们围着那口棺材祈祷，再由帕米什献上最后一点泥土。最后一个被雇来的工人填上那口棺材。（因为远离市区所以他要求加价）
葬礼结束后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只剩帕米什和另一位穿黑西装的男士。那位男士叫住了帕米什。帕米什抬头看他，他五官端正，有属于海外的面容。
“想必你就是帕米什女士吧，我这位朋友经常提起你，他叮嘱我交给你一些东西。”
男人利索的从西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帕米什。
“他以前到我们那里旅行，那时我还是个乡下的巡警，我们讨论过很多关于人性和法律的问题。就是他让我调查律零的。”
“律零？”
“对，她的资料都是我收集的。她在我们那儿杀了不少人，但基本上都是些流氓或者越界的贵族。那个时候我更愿意相信她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但后来我才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逃避法律制裁，她是个变态，如果没有约束，她说不定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恩，当初就是我和老法官决定把她放走的。”
男人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帕米什肩旁。“总之，她已经销声匿迹。”
“肉体沉入泥土，灵魂飘向大海。”男人做出最后的祷告也离开了这里。
帕米什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老法官亲笔为她些的信。
“当我像你一样年轻的时候，我做过很多违心的审判，你在资料库一查就能看到。然后，那些无关的人会过来宽慰我，说一切都是为了社会更好的发展。但只有我知道，我们心心念念的正义没有得到伸张，而我只能在远离市区的小酒吧里买醉。
帕米什，你比我想的要更能接受这样的使命，也更理解它的作用。但我一直知道你在思考一个更深层的问题。
一个没有人性的生命。但她又孤独到需要跟随我们的秩序。我不知道怎样的法律才能审判这样没有道德却却在试图理解道德的人。
我们该蔑视她的无情还是认同她的努力？
我已经老了，但我仍然惦记着你对她的审判。 也许某一天，你能亲自到我的墓前宣读那份最终的判罚。
无论如何，这注定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就像从前，他们仍然会为你鼓掌，为你欢呼，称赞你的高尚。但只有你知道这一步你走的何其艰难，只有你能承担这份重量。”
“肉体沉入泥土，灵魂飘向大海。”帕米什做了跟男人一样的祷告。
从那块草地上回到市区又花了一点时间，帕米什在老法官去世后就申请了休假。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
她的家很朴素，朴素大到与平民的房子没有差别。从外看根本不会想到屋主是个大法官。帕米什挑了几件合身的衣服，又联系熟人订了出国的车票。
期间还被一些官员和皇室询问出国干什么。帕米什只是敷衍着说出国旅游。
离出发时间还早，但刚刚好适合某人找上门。
讳察觉到门没锁，就径直走进来。帕米什正在查看老法官给她的资料，看到来人并没有惊讶，而是将一把精致的短剑放到桌上。
讳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如何制造的这把短剑。
“你来找那些曾经拜托你锻刀的人对吗，如果违背了锻刀的目的就杀了他们。”
“它是个象征对吗？象征你的某种决定。”
帕米什察觉这是真正的疑问语气，疑惑的看向讳。当年她们两人的约定。锻刀和锻刀的目的。现在讳居然会主动问她。她语调与十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找她时差别也很大。
“这把剑？它是律法的象征，起码在我们这里是。有它我才能坚定...”
“等等，这些是关于她的资料吗？”讳毫不在乎帕米什的反应，径直做到她对面。
“记录的这么详细。有些伤连我都忘了是这么做到的.....唔！”
身体抽动了一下，下一秒，压抑的杀气扑面而来，她恢复成帕米什映像里那个不近人情的讳。
“你的目的，公正的审判者。”
帕米什终于有一种自己在接受审判的感觉，她抚摸那把陪伴了自己许久的短剑。“我不能说每个案子我都判的刚正不阿。”
讳抬起左手抽出背后那把刀，可身体又一震，停下来动作。
帕米什只看到一小段刀身，黑白相间，黑的那部分像是深渊，白的那部分只是一眼就让人窒息。
刀又被送回青蓝色的刀鞘。
“帕米什小姐，如果让你来审判我，就用你们的法律。你会如何审判呢？”讳露出帕米什看不懂的微笑。刚才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年的阅人经验让帕米什意识到，自己在面对两个人。
“你？”
“抱歉，让你来审判讳你会如何呢？”
帕米什觉得现在这个讳，这个支配讳身体的人有几分像律零，但某一点又和律零有天壤之别。
“我会直接判死刑，她杀了太多人，而且她是有意为之。”
“这么直接，她可是要杀你喔。”
“不过是个遗忘过去的人，她跟随自己死板的准则，眼界只能到此。”
“...”
（听到没有，她在骂你。）
“那我呢？”
“我完全不了解你。”
“可，这些资....”意识又发生了替换。
这次讳没有立刻抽刀，而是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把刀对你来说怎样？”
“她是我的支柱。”帕米什不知不觉见用了“她”。或许是看到那把黑白相间的刀后，自己有了某种触动，似乎另一个意识就来自与那把刀。
（她没有用那把刀砍过人，我看得出来）
“你任然没有遵从曾经的目的。”
帕米什向后靠到椅子上，关于过去的事她只思考过律零。但现在她突然发现那些曾经自己觉得不重要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是，我做了很多违背公正的判罚。有些老一点的法官称赞我圆滑，游离于皇室和民众之间。年轻的同事则大多认为我被权欲熏心，是皇室的走狗或者随波逐流的游鱼。但现在为止，我问心无愧。见证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以后，我依然可以说，我的初心不变。”
（哇偶，说的真好。发自内心）
讳没有动作。
（你不会死机了吧）
“你对死亡感觉如何？”
“如果你要杀我，我肯定会跑。我还有一个人没有审判。”
讳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资料。
“那你得快点了。”说着讳起身离开了房间。
帕米什看了看钟表，快到时间了，她必须马上整理自己的行李。
讳，实际上是另一个意识偷偷拿了一份资料。
（哈，这个名字，她果然在用我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