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会议后四十二年
少女走在圣华塔的街道上,这里破败不堪,唯一值得驻足的只有靠近远处雪山的工厂。但少女对那里从不感兴趣,不论那里生产过多么珍稀精致的物件,她也没有踏足过半步。
今年的暴雪似乎会来的稍早一些,就像要宣判这里的消亡一样。
回到住处,少女唯一的亲人兼老师,折痕医生坐在门口询问少女近来的状况。
少女无心回答,这里的状况从几年前她刚过来时就从未改变的萧条。唯一的几户人家也已搬走,独守这空巢的只有她们两人。
“我们就不应该来这里。”少女将这位老人扶进屋,又施了个小魔法在屋子中心的空中升起一簇没有火心的火焰。“暴风雪加速了你的衰老。”
“但同时它也减缓了你的病情。”折痕不带感情的说。“我早该死了。最后遇到你这徒弟也不错。”
“现在是魔法时代,传统的医疗体系早就不行了。我不知道学这些干什么。而且等你一死,我也撑不了多久。”
少女对自己甚是悲观。她的病及其特殊,没有魔法能治疗,而唯一有作用的草药也在不久前因为魔法的普及而灭绝。长久以来,从那间小小的无人问津的病房到这座被遗弃的小城,她从未活过自己的人生。
“快了。”
“什么?”少女努力想听清折痕沙哑的声音。
“她快来了。”
“得了吧,这里已经几年没人来过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走出门外,大雪已经覆盖了前方的道路,视野所及之处只有纷飞的雪花。
“我刚才就检查过出口,那里已经被堵...”
前方缓缓走来的人影打断了少女的话。来者穿着怪异却并不显眼的黑红色风衣,周身覆盖着隔绝暴雪的血红色透明屏障。她像神话中死神一般,轻轻停在少女身前。
“桑林?”
“是...是我。”少女有点不知所措的答到。
“能让我先见见你的老师吗?”
“您是老师的客人吗?”桑林鼓足勇气向这位来客发问。
来客低头看向桑林,同时笑了笑,身边的屏障破开,汇集成三道围绕她不规则流动的小小鲜红色溪流。
“我是她的老友。”声音很轻很舒缓。
“让她进来吧。桑林。”
听到折痕的吩咐桑林也友好的做了个请的收拾。
折痕这个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视线有些模糊。她大概也猜到自己寿命将尽。
“折痕,放松。”
来者抬起双手触摸折痕干瘪的脸颊。折痕感觉到自己已经凝固的血液又开始流动。
莉莉丝能控制血液。她早就知道了。
“小鬼,我可不想靠你活下去,我已经续过一次命了,受够了。”
“我知道,但这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道别。”
莉莉丝放下自己的手。桑林也在这时进了屋。
“我去了你以前的诊所,那里到处都是人造骨的草稿。折痕。四十五年前...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你果然还惦记这她。”
折痕掏出一根烟,不管桑林的反对就抽了起来。反正她的生命也就只有这寥寥几分钟了。
“我第一次见她时,只是在远处望着。她坐在地上默默观察那些被她伤害即将逝去的生命。那时,我觉得她...她就像一个概念。痛苦本身。可我是医生,我对付的就是痛苦。为此,我不惜改造自己的身体让它能活的久一点,就是为了找到解决办法...可是...”
“你实现了自我的和解,对吗。你做了很多实验还有那些日记,你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是错的。用人的眼光揣测了她的世界。”
“不,没有人是错的,只是视角不同而已。”
折痕用尽全身力气吐出烟雾。烟雾上升触摸到那团火苗,房间顿时变得朦胧起来。
“还有个约定,她叫我关注你的名字。”
“我仍叫自己莉莉丝。”
“尽管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旅行中无意了解到的,上古时代这片大陆的人第一次接触到古树的某个化身,将她命名为莉莉丝,自此莉莉丝就成了每一个新物种被发现的第一个个体的代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折痕,这个名字拿去用吧。反正原本就不是我的名字。”
“可以吗?”莉莉丝对这个提议稍显惊讶,她不认为这个名字和她相符。
“你找了四十年都没有合适的不是吗。我不给你,你怕是以后几百年都叫莉莉丝了。而且,我觉得折痕这个名字也不错--当它出现时,它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了。”
“谢谢。”话语中蕴含着某种力量让这里的每一滴血液都颤动了片刻。
老医生闭上眼睛,为自己最后的一刻生命祷告。
“折痕,你走了那么久,踏足了她走过的每一条路,奇人轶事也好庸才腐物也好。你再回顾她的一生,你看看,她活得怎么样。”
“她...
折痕没有继续说,沉默像是最后的晚钟,敲在每个人心里。
“真是,我陷的也够深的。那天,那个夕阳下,我远远看着她,有些时候,我也想像她一样,肆无忌惮的游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阻止。这样,我也能理解她了吧。”
抽完最后一口烟,她的生命也到达了尽头。
“桑林,这个小屁孩,她很独特。以后就拜托你了。”
身体的温度渐渐融入口气中,摇头熄灭,老医生就这样安静的走了,将一抹嘲弄自己的微笑留在冰冷的脸上。
折痕起身望向桑林,她愣愣的看着这里。良久一滴眼泪划过脸颊。
风雪过后折痕将长眠的医生葬在了雪山之下。
桑林在这里矗立了很久,就像曾今的莉莉丝驻足在她的墓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她肩上。
桑林转过头,看到一个面色硬朗的老人。
“我叫石罗,莉莉丝告诉我这里的,我们都是老熟人,我想医生应该提起过我。”
“对,她说你是个偏执狂。”
石罗楞了一下,说偏执狂的话,这位医生更符合才对。
“我们间的恩怨就不计较了,她写信告诉过我你很独特,现在看来,确实,你是个收到恩惠的人。”
“恩惠?你是说医生给我的知识吗?”
“不,有些人就很独特,带着天赋出生,一定会有一番作为。这算是我的第六感吧,我能感受到他们散发的气场。比如现在的血族统治者奥尔维雅女王,刚刚上任的新任人族女皇,或者,曾经的一位锻刀人。你身上也有那种气场。”
“那我呢?”折痕突然出现,把石罗吓了一跳。
“莉莉丝?不,你本来就应该在这。”石罗挠挠头习惯性的掏出烟。“你跟别人不一样,以前我见过一些关于古树的传说,那些东西跟你差不多。”
“我们也有十年没见了,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实际上,我当时告诉过你,但你没听。”
折痕想起来,十年前,她找到石罗时急于向他求证她走过的路线,至于其他的无心仔细观察。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桑零问。
折痕将一块怀表放在桑林手中。
“这也是算是她的遗物。我帮你修好了。那个工厂的小零件管用。这块怀表本来也是那里生产的。”
说不定律零也是在那里诞生的。
“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应该吧,我要感谢你提供的那段骨,它很特别,移植到我身体后所有的疼痛都减小了。”
听到这话,石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不可思议的望向折痕。
“我以为那段骨对你很重要。”
“它确实很重要,但没有用处就是个废品,等桑林死以后,我会取走的。现在吗...”折痕拍了拍桑林。“收拾好行李,我们该出发了。”
“去那儿?”
“我们要跨海,去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