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匕首以迅雷般的速度抵达心口，余木水根本听不到白茗淼的呐喊。
完了……
这一瞬间，白茗淼愣住了，失了魂儿好似一座雕像。
怎么会这样子？
她不曾闭上眼睛，尽管十分害怕，也依旧对余木水望眼欲穿。
师兄会死吗？
师兄怎么可能会死呢？
师兄是不可能会死的。
死？
什么是死？
师兄绝对不可能会死！
对啊！师兄是绝对不可能会死的——看，师兄没有死，对吧？
骤然间，本是失去魂儿而两眼怔怔的白茗淼再次焕发出了神采。
她欣喜地看着余木水，发现余木水还没有死！
——师兄还没有死！
如果她这一刻可以动弹，那她定是要开心地蹦上天了。此刻的她已是一脸泪流满面的喜色。
一旁，正在欣赏余木水的黑影也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余木水还真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都以为余木水会就那么将匕首捅进心窝。
但是，那把匕首却是在即将要触碰到余木水的心口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了。
——这余木水难道是没有自我裁决的勇气吗？
黑影并不觉得这余木水是没有自我裁决的勇气。
毕竟，这余木水此前为了师妹甚至可以直面死亡的恐惧感，怎么会没有为了师妹而自裁的勇气呢？
那他现在为什么不自裁呢？
自以为了解余木水的黑影并没有对余木水感到失望，反而是好奇余木水接下来要做什么。
——匕首陡然从手中滑落，余木水低着头，他的呢喃声就像是从门缝挤出来的凛冽冷风声。
“你觉得我真的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是啊，一个手拿火箭筒的匪徒怎么会向柔弱的敌人施以仁慈呢？无非就是想要看敌人临死前的挣扎而已。
即使他自裁之后，这杀害师妹的真凶又怎么会救活师妹呢？
这种道理连三岁小孩子都懂，他余木水又怎么可能不懂呢？
现在本应该表现得极为愤怒的他，却忽然沉静得像一头随时会吃人的沉默野兽。
余木水生来便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他越是生气，便越是沉静。
还记得他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是怎么没的吗？
他不是主动离职的，而是被炒鱿鱼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上班时间，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平静地打了那总是给他提出无理要求的蠢货顶头上司一巴掌。
现在，他也很想给那藏头藏尾的畜生一刀。
就像杀鱼一样稀松平常地给那畜生一刀。
“我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好师妹，就这么让你用我的手将她给杀了？”
“畜生给我滚出来！”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给那不知为何物的畜生一刀！
尽管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畜生，但就是必须在临死前给那畜生一刀！
如果可以，他真想亲手杀了那个可恶的畜生。
如果他是龙傲天就能够反杀那畜生……
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杂鱼而已……
余木水平静地想着，在平静中对自己的弱小无力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
——原来，他也会渴望力量的吗？
他难道不是甘愿做一条杂鱼吗？
是啊，如果没有遇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做一条杂鱼不也挺好的吗？
抱着师妹越来越冰冷的身体，余木水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这个道理。
——他真的好想亲手杀了那畜生，然后自杀以向师妹谢罪。
听着余木水这些平静如海平面的话语，让人看不到脸的黑影不动声色。
又是瞟了一眼正欣喜若狂的白茗淼，只觉得这两个小家伙都挺……
出人意料的，给他带来了一丢丢的趣味。
——这一刻，白茗淼无比欣喜，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其他的情况似乎已经被她忘记，她只要师兄好好的活着就行。
至于师兄敢不敢为她而死，根本就不在她的想法中。
她的命是师傅救的；她的吃穿用度是师傅、师娘、师兄一起给的；她的快乐是师傅、师娘，尤其是师兄给的。
只要师兄没事就好。
她开心地叫出了声：“师兄——！”
不过，她的师兄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虽然她一心只为了自己的师兄，但她师兄的这一番表现，真的只是为了她吗？
虽说他的怒火是为了她而生，但他可以为她抛弃自己的怒火吗？
黑影这般思量着，而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余木水，只是继续展露出空洞而无感情的声音：
“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
余木水平静地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想杀了你。你出来吧。”
“就算我站到你面前，以你的三脚猫修为，你也伤不了我一分一毫。”
“没关系，我就是想杀了你。”
“明知道是徒劳无功也要杀我吗？”
“不然呢？”
“你是认为我不会救你的师妹吗？”
没有其他的表示，余木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一团人形的黑影赫然出现在余木水近前，距离之近，就差要贴在余木水身上了。
面对这团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物，实力不知有多高的黑影，杂鱼的余木水二话不说便是迅猛的一刀刺过去……
这一刀没有其他的感情，仅有的是想要为师妹报仇的复仇欲火。
黑影如同俯视一只弱小的蚂蚁，不躲不闪，任由这把匕首穿透过他的身子。
就连余木水本人也跟着匕首一起穿过了他的身子。
正如黑影所说，余木水根本就伤不了这团黑影。
余木水立马回头，反手又是一刀……
可是，依旧没有用。
紧接着，数条黑烟如柳条从黑影的身上冒出，飞向余木水，又如章鱼触手一样紧紧地缠住了余木水，让余木水动弹不得。
“你伤不到我。但是，我可以救活你的师妹。”
“你是在担心我会食言吗？然而，你有没有想过——你连承担这种风险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救你的师妹？”
“你是想逞一时之快，还是要把握住最后一丝希望？”
“你觉得你还有得选择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余木水只要稍微用脑子想想，便可以知道这黑影所说是有道理的。
于是，余木水平静地问：“你为什么要让我自杀？”
这黑影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
黑影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像是在让他自己做出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