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枫叶林之下,
这满天的红枫让我着迷,一旦有风吹起,整片森林都会染上这绯红之色。
听母亲说,枫叶之所以这么红有个凄美的故事,曾经有一对相爱的人有缘却无份,相知相识却无法相遇,造化弄人,他们的一生只匆匆一面,便是阴阳两隔,一人深埋枫下,一人泣泪枫中,血红的泪珠侵染了青枫,至此,枫叶都变成了红色。
我从来不觉得这个故事美在哪,死掉了换一个人不就好了吗?我呆呆地望着枫,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悲伤,而在不觉间,一缕发丝也侵染了枫色。
远处,一个女声传来:“小青,你又跑这来了。”
我转头见到了来人,回应着她:“母亲。”
“帮我把村口王大娘的药送过去,我还得去镇上购买药材,最近似乎不太平,药材都快用光了。”
“明白了。”我点了点头,跟着母亲离开了这片枫林。
送完了村口王大娘的药,母亲前往了镇上,我似乎又闲了下去,继续去看枫叶么?
……找些别的事做好了。
我闲逛在村子的街道之上,咳嗽的人变多了,明明之前只有王大娘一个人,但现在连村中央里的一些老人也咳了起来,错觉?
而一个和我同龄的家伙慰问着这些老人分发着食物,我站着观望,那家伙注意到了我在看他,朝我笑了笑,我不为所动,他转头继续自己的事。
很快他发完了,便朝我走了过来。
他笑着给我打招呼道:“中午好,小青。”
我沉着脸道:“不要叫我小青,和你很熟么?”
他摸了摸头道:“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要一起逛逛么?”
“随便。”
这个家伙是神殿神官的儿子,我的母亲是村里的医师,两家的大人因为都经常和村民们打交道,所以关系很不错,故而我从小便是和他一起长大,大人们似乎也很高兴我们能玩在一起,虽然他总是带着笑,但我就是看他不太顺眼。
“村里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老人们的身体差了很多,今年的祈神,我父亲准备举办得隆重些。”
“是那么回事,但我并不觉得祈神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母亲的药治病救人,有这些钱不如多采购些药材。”
“小青,你不该说这样的话,对神灵大不敬,是要受到惩罚的。”
“那你让神治好村民们的病?所谓的神灵要是只会去欺负不满自己的人,却看着自己的信徒受难,也太可笑了吧?”我忍不住笑着,我并不相信神,从我有记忆以来,村里每年都会供奉大量的牛羊去祈福神灵,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神迹,人们的生活还是一样很贫哭,早已对神灵嗤之以鼻。
“亵渎神灵是要被降罪的,特别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你冒冒失失地说出这种话,大家都会对你有意见的。”
“有意见?每天我都在为村子里生病的人送药,嘘寒问暖,难道不比虚幻的神灵大人靠谱么?”他愣着看着我,而街道上其他的村民也是如此,我便知道我的声音太大了,有些失态。
“我先回去了,母亲还有事要我帮忙。”我随口找了个托词逃走了。
回到家中,有些惊魂未定,刚刚说出那些话,我事后才意识到严重性,村民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好吓人,我将自己蒙在被中。
晚上,母亲回来了,但脸上却是忧愁。
“母亲?”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她看了我一眼,坐在凳上喝了一口水叹了一口气道:“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镇上的药材已经被抢空了,小青你最近不要出门,免得染上病,我得自己进山挖药材了。”
“我不能一起去么?”知道母亲并不是要责怪我以后询问道。
“不行,太危险了。”
“……是。”
待到第二天,母亲出门采药,而我只能待在家中,因为昨天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我并不敢违抗母亲的话跑去看枫叶,做这罪加一等的事。
中午,母亲回来了,满载着一箩筐的药材,但脸色却并不好看,我心里犯了愁,终究还是被知道了。
“小青,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对神灵如此不敬。”
“……我知道错了。”
“神灵庇佑着我们,我们要知道感恩,而不是贪婪地什么都索取神灵的帮助。”
“可,可每年那么多的供奉,神压根就没有帮助过我们啊。”我委屈地说着,泪也止不住地流。
“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全是得益于神灵,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禁足你了。”
“……”我心中并不服气,母亲的话在我看来完全没有说服力,对于神,我心中只有更加的痛恨。
一段时间以后,母亲越来越忙,因为说错话的原因,母亲甚至不再让我帮她去送药,什么事都是她亲力亲为,但越来越忙碌的母亲,我知道,母亲的药收效甚微。
一天夜里,我忍不住问母亲:“母亲也治不好村民们的病么?”
母亲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病因,不像普通的咳嗽,以往的药材完全失去了效果,现在人心惶惶,都觉得是你说错了话,引起了神的降怒,明天,跟我一起出去道个歉。”
“是……”我乖乖顺从,不敢再去顶嘴,因为那没有意义。
而我与母亲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我头发中血红的发丝,增添了许多。
第二天,在村头的大树下,围坐着全村的村民们,咳嗽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但他们的眼神,无不愤怒地盯着我。
我紧张地站在台上,母亲牵着我的手,而一旁站着的是神官和神官的儿子。
母亲和村民们打着感情牌,凭借多年的治病救人,不求回报的原则,村民们似乎对我的怒意消退了许多,本以为这件事就会如此翻篇。
但一旁的神官儿子盯着我的头发,伸手抓起一缕,在手心把玩。
我扯过头发,怒视着他,而他却义愤填膺地看着我,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走上前来,粗暴地拽着我的头发,举高,大喊道:“红色的发丝,她是魔女转世,是来祸害我们的恶魔,是疫病的根源!”引得台下一旁哗然。
“!搞什么,你不要乱说话。”我想要推开他,但完全没有那个力气,而我也不懂为什么他突然整这么一出,红色的头发?我哪有那种东西,而母亲有些愣神,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最前面的村民冲了上来,仔细端详,一瞪眼,后退恐惧地指着我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是真的,红色的头发,就像传说中说的那样,魔女,她是魔女!”
“诶?骗人的吧,为什么……我会有红色的发丝。”
愤怒的村民们的情绪被扇动了起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抓住她”台下的村民们全部涌了上来。
我被这般的场景吓住,完全说不出话,跌坐在地。
而母亲,挡在了我的身前,试图安抚人群,但人们如同暴怒的象群,母亲如同一根野草,被轻易地冲倒,不知所踪。
头部遭到猛击,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漆黑的夜,周围围绕着火光。
“我这是?”当我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脚下是柴堆,而那些火光,正是村民们高举的火把。
母亲?母亲在哪,我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终于,我在不远处的地面我看见了她瘫软在地的身躯一动也不动。
“母亲……不……不不,不!你们这些疯子!”我哭喊着。
而人群的声音淹没了我的哭喊。
“头发全红了,烧死她,烧死这个魔女!”
“烧死她!”
“烧死魔女!”
……魔女么?那么我的母亲,又算什么呢?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这一刻我不再痛恨神,我痛恨的是这些活着的人,他们都该死,他们都有罪,他们,都罪有应得,我愤恨地咬着牙。
神官接过火把,点燃了我脚下的木柴。
灼烧的痛感,从脚底传来,蔓延至全身,我感受着这烧灼之痛,并发誓要百倍奉还,因为心中的怨恨,早已超过这疼痛,溢出体表。
我本以为会就此死去,可直到捆绑着我的绳子被烧断,我本以为血液早已被蒸发,可直到焚烧着我的火焰被侵染。
火,仍在烧着,这血色的火焰如同红枫,在风的吹拂下起舞吧,将这红枫,焚染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