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失衡感冲散了我内心的混沌,脚踝的扭动让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下坠的晕眩感使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起来,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在向前倾斜,然后不受控制的地倒向楼梯。
随着一连串的碰撞声,瘦弱无力的身躯不停滚动着,每一次撞击都带来剧痛。
最后,头部猛地撞击在了楼梯的边缘上,传来的响声回荡在脑中,久久无法散去。
磕到的部位疼痛难忍,但我并没有因此失去意识,相反,借着剧痛感,头脑变得无比清醒。
既然没有摔死,说明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是对我的警示,是我错误的行为所要承受的代价。
鼻子嗅到了一点点腥味,这才注意到地上已经出现了一摊血,只是头太疼,感觉不到在出血。
我用颤抖的手试图止住血流,但血液仍然不停地涌出,染红了我的手掌和袖口,以至于手和半张脸都变得湿漉漉的。
现在看来,似乎摔下楼梯并不能算是“小小的惩罚”,出这么多血,怕是已经有死亡的风险了。
真讽刺啊,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我这该死的人生总是不如愿,下定决心做什么,什么就会反着来。
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机没有磕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可以拨打急救电话来确保生命安全……
不,等等,我现在的样子,先不说不像普通的人类,就连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寻求治疗呢?
这么说,从废物的身躯变化为现在的样子,其实是一种诅咒,让我失去了自己的身份,除了白糕,没有人知道我原本是谁。
天台上的少女或许也会知道,但她已经昏过去了,我不确定我还能活多久,说不定她醒来下楼的时候会看到我的尸体。
头脑清醒的可怕,可就是无法对身体发出指令,仅能体会着清晰的痛感,不停折磨我的身心。
我是在下十四楼的时候摔下去的,现在倒在十三楼,因为这座楼房环境较差,室内空间狭小,所以房租便宜的同时,居住的人也很少。
真的有可能就在这里一直失血到死,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啊……
无奈地闭上眼后,任由血液和泪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无声地流淌。
…
据说有些人在临死之前,会经历所谓的“走马灯”现象,也被成为“人生回放”。
到现在为止,我的一生有些短暂,自然也没什么精彩的地方,倒是有很多行为值得诟病。
而我现在正以一个第三人称视角,回顾着一次次大脑崩坏后,如梦初醒的我所接收到的信息。
第一次,是失神的麻雀;第二次,是倒塌的房屋;第三次,是压扁的仓鼠……第十三次,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断指,第十四次……
直到上一次,也就是第二十一次,因为我的犯病时间是随次数逐渐增加的,所以最后一次我并没有接受到任何信息,直到几个月后,白糕闯进了我的生活。
原来如此,并不是最后一次犯病没留下负面信息,而是这个负面信息本身,就是白糕啊……
顺带一提,之前扑倒白糕后我以为我又犯病了,但她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昏过去了,所以第二十二次大脑崩坏还没有发生。
我一直不相信所谓的第二人格,认为那只是短暂失忆和躁狂症并发形成的效果,如今经历了“走马灯”,才彻底发现了所有信息之间的联系。
即,死亡与毁灭。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认为那些所作所为都是另一个人格在作祟,深知自己是个该死的废物,绝不能将罪责都推在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上。
罢了,死了也好,白糕再怎么痛苦我也顾不上了,只能祈祷之前的行为能让她彻底讨厌我吧。
……
她会讨厌我吗?
刚收养白糕时,尽管那时我并不知道该喂她什么,只是把自己平时吃的东西分给了她。
那时,除去我的主观意见,其实这只猫完全没有抱怨或抗拒,只是因为生理机能与人类不同,所以会在进食过程中呕吐。
从那以后,我深入了解了关于养猫的知识及注意事项,买了幼猫粮之类的专业食品,尽我一个废物所能来专心照料她。
或许她就是从那时开始错误爱上我的,只是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可能是因为猫与人类的差距实在太大,但这种差距在她变成猫娘后完全消失了。
自那以后,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行为,都在表达着爱意,无论我是否接受,她总是满怀激情地向我靠近着。
第一次亲吻后,白糕的欲望愈加强烈,已经到了无法阻止的地步。
相较于人类,原本是猫的白糕并没有什么牵挂,导致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将一切都投入在我身上。
投入爱意的同时,她也如饥似渴地向我索取着爱意,我却没办法在该说谎时说谎,将对她的爱暴露了出来。
事到如今,恐怕就是死亡,也无法斩断这份爱意了,更别提我的那个行为。
白糕,不会讨厌我……
我希望她会讨厌我,厌恶我,忘记错误的爱,彻底清醒过来。
可是,错的太深,太深了,已经无法挽回,至少短时间内无法挽回。
得知我死后,她会痛苦,无比的痛苦,恐怕会……
……我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了。
可笑的寻死行为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这样,我固然是该死的,但白糕绝不应该承受这份痛苦。
原本就已经够对不起她的了,却还是做着伤害她的行为。
她爱我,为我着想,愿意将一切交给我。
我呢?我或许爱她,可我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离开她,甚至伤害她。
多么病态的想法,亏我还自诩为正常人。
如果能继续活着,我绝不会再伤害她了,只要不会对她的身体或心理健康有影响,我宁愿狠下心来,陪她一起错下去。
至少,不会让她感到痛苦……
…
第二十二次犯病已经发生了,大概过去了超过半个小时。
睁开眼时,发现我正站在家门口,头虽然还在疼,但血似乎止住了,被撕成布条的衣服包着。
还没来得及重新感受生命,注意力就被门旁边,应该是犯病时留下的鲜红的字吸引。
那是由血液书写,极为工整的字,所代表的,却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信息。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