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使大脑稍微清醒了些,随即明白“试探白糕”这个行为完全是错误的。
刚刚的巴掌还是打轻了,若是能就此昏过去,才能勉强补偿我对白糕的亵渎。
但这亵渎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成功让白糕生气了。
印象中她一直在阻止我贬低、伤害我自己,我却总是不当回事。
再宽容的人,面对一次次的“明知故犯”也一定会失去耐心。
这就是我的想法,必须让她明白,我无可救药。
因癫狂而扬起的嘴角渐渐舒缓下去,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白糕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我。
于是我麻木地抬起头,用死灰般的眼神看向正紧紧抓着我两只胳膊的白糕。
不得不说,由于她生气的样子太过可爱,表情没什么杀伤力。
唯一让我感到恐惧的,只有那瞳孔深处的黑暗,仿佛不存在任何情感,完全看不透。
对视,沉默。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做,那一次次玩闹似的惩罚不痛不痒,想必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脸上一直火辣辣的疼,这幅躯体还真是不耐打。
不得已放缓呼吸,欣慰稍稍用力的吸气都会化作啜泣。
这种感觉很不好,潜意识里认为不值一提的痛觉,被这幅身体无限放大,属实自我矛盾。
现在没时间研究这种怪异的感觉,白糕还在静静盯着我。
她在看什么?她想看到什么?
她是否能理解,离开我才是她的最好选择?
混乱的情绪渐渐平复,不想继续拖下去的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还好吗?”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只希望白糕不要被我病态的行为影响。
“你心里有喵吗?”
简短的责问,语气却很悲伤。
“当然……我……”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心里一直有她,她可是出现在现实中,出现在我面前的可爱猫娘啊。
但也仅此而已,美好的事物不应该被占有,尤其是我这种废物。
因此,我不该对她留有念想。
可我做不到啊……
“我不知道。”
很窝囊吧,给出这种模糊的答案,真是太符合我废物的设定了。
既不知道是否想占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怎么做对她是最好的。
与人交流果然还是太难了,与白糕这种前世为人今生为猫的猫娘交流起来更是困难。
如鲠在喉,完全是我的原因。
倘若我有拿得出手的长处,有值得一提的优点,也不至于会像现在一样窝囊。
听到我的回答,白糕的眼神暗淡了,慢慢松开抓着我的手,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念道:
“喵不想被抛弃……不要扔掉……喵还有用……”
抛弃……什么?
不会吧,难倒我刚才的回答让白糕以为我要抛弃她?
不对,错了,我是想让她抛弃我啊!
我刚想开口解释,突然像是被堵住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不会抛弃你”、“我不会离开你”?
这不是纯纯的欺骗吗……
或许这样就好,什么都不用说,虽然被误会了,至少结果是好的。
总之,只要她能离开我,我立刻就去死,死而无憾。
重新将目光聚焦到白糕身上,看到她低着头,微微颤抖。
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一个少女的影子,正因被殴打而恐惧、抽泣。
可怜,无助,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却因疼痛而不得不保持清醒。
我的头突然疼了起来,像被十几把刀一起扎着一样,疼痛难忍,刻骨铭心。
浑身难受,胃里虽然是空的,却感觉有东西在翻腾。
只好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捂着嘴磕磕绊绊地冲到洗手台,在忍耐达到极限时吐了出来。
由于洗手台较高,我必须踮起脚才能勉强将身子支在上面,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法弯腰呕吐。
由于没有进食,吐出来的全是苦涩的胆汁,不断干呕了几次后,嗓子和嘴里是又酸又涩,非常恶心。
吐完后,胳膊发软的我无法继续将身子支起,只能向后重重摔下去,后背和头一起砸在地上。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骨折般的疼痛,再次凑到洗手台前,将头探到水龙头下,把水开到最大。
冰凉的激流直冲后脑勺,脑中混乱的画面与刚才吐出来的胆汁一并被冲进下水道。
脑袋像是被开了洞一样痛,我想用冰水将洞填满,这样或许能舒服点。
但我头上怎么可能有洞?水开到最大也冲不进脑袋里,冲不掉脑中的肮脏污秽。
整个头部被完全淋湿后,我扭过头将嘴张到最大,以此来漱口。
直至头部内外完全冰凉,才将水龙头拧上,再次瘫倒在地。
头发湿透了,像数条冰冷潮湿的蛇贴在身上一样,猫耳也被冰水浸透,却感觉变得很烫。
呕吐的原因,是觉得恶心,觉得自己很恶心。
白糕说的话,和颤抖的样子,这不正是被虐待的表现吗?
让她变成这样的我,与丑恶的施暴者有什么区别?
“喵……”
听声音是白糕来查看情况了,毕竟我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我都窝囊、狼狈到了如此地步,她还是在关心我……
我必须道歉,立刻。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即使身上又湿又冷,即使浑身隐隐作痛,我也不得不表现得安然无恙。
“我没事,对不起,刚才……等下,你?!”
瞪大了眼睛,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
她垂下双手,手臂残存的皮肤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染在洁白的连衣裙上,一点一点地向下滴落。
根据嘴边的血液来看……是她用牙齿将自己咬的皮开肉绽……
多么讽刺,我终究还是彻底影响了她!
心中唯一的夙愿,是让白糕幸福,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
头又开始疼了,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剧烈。
罪……彻底偿还不清了……
肉体与灵魂一起倒塌,我万念俱灰地跪在了地上。
这一刻,比死了还难受万倍。
白糕也跪坐在我面前,用残破不堪的双手扶住我的肩膀。
“为什么会伤心?”
我连呼吸都已经紊乱,自然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于是她接着问,又或许不是问,只是单纯的重复道:
“你心里有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