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杏叼着水笔，上身微微前倾，睁大眼睛看着明秋的脸，好像要把对方的一切都望穿般。
而明秋单手执扇，帽檐和衣摆在微风轻拂下飘动，整个人的姿态固若金汤，像是固定在一瞬间的画作。
那浅浅对峙中的两名少女，分别在惊丸子一左一右。从天上俯瞰去，三人在较为疏植的稻田中各占一方，构成一个奇妙的三角形。
“有什么发现吗……”
在面前两人的对视时长达到五分钟十三秒后，惊丸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等等！”
余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将水笔拿在手上。
“我终于……发现了。”
“发现什么？”惊丸子问。
“发现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扇子太空了，应该题字的，或者画画也行。”
“竟然只是在观察画面的美感……所以采访呢！？”
“请问明秋学姐，”余杏看着明秋的眼睛，“今天打算做什么工作呢？”
“不要无视我的吐槽直接转移到正轨！”
余杏俏皮地朝惊丸子吐舌头。
“不要从正轨直接转移到卖萌。”
惊丸子朝她伸直了手臂，然而并不能够到对方的脸，因此认为不让捏捏脸的卖萌毫无意义。——可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余杏主动把右边脸蛋凑了过来，刚刚好贴上她食指的指腹，让她一时间产生了些小小的震悚。
“莫名乖巧呢。”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对方露出了少见的享受的表情。
……
“施肥，”明秋像反应缓慢的电脑浏览器一样突然发话了，“今天的工作是施肥。”
惊丸子一边捏捏余杏的下巴一边想着道：“施肥是想施就施还是有讲究的？”
“这次是为了帮助稻子更好分蘖而追肥，”明秋说，“主要是补充氮元素，可以让分蘖到来更早、持续更久。”
听了这话，上一秒还沉浸在学姐抚摸中的余杏，好像突然世界观崩塌一般，差点一下坐到水里：“神明居然不用魔法用科学……”
“施肥……”惊丸子说，“话说我只见过那种用大袋子装起来的化肥，却没见过怎样施用呢。”
“好像我也是……”
她和余杏纷纷开始想象使用肥料时的景况。
惊丸想象画面：Q版明秋小人提着有缺口的大袋子，在田里走一路洒一路。——感觉这样还不够，每走一步回头用锄头扒拉一下。
“大概是这样……？”
余杏想象画面：Q版明秋小人将一坨（？）上书“肥料”的东西扔进田里。——感觉会发生什么——水田里的水溅到明秋身上——触电了！
“因为神明是靠电能运作的……”
“竟然还对这个设定念念不忘！”
惊丸子打破她的想象。
这时候，二人才发现，明秋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返回了。她直接扛着两个大麻袋，那样子和她的形貌不太相称。为了能重新拿起扇子，她将两个袋子搁在石阶上。惊丸子走近发现，其中一个是肥料袋，另一个——在袋子揭开后是一台机器。
“这是……？”
“肥水一体机，”明秋说，“另外，用的不是化肥。”
“不是化肥？难道是有机的……”余杏说着，然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惊丸子也如此，不过明秋没什么反应，让她有一种觉得自己在大惊小怪的感觉。
神明少女为机器接上有喷头的管子，将肥料倒入机器，背过身去说：“用这个喷洒就行了，记得洒到根部。”余杏一笔一划地将这场景记录下来，然后拉起惊丸子的手：“好耶，我也参加！”
惊丸子心中也跃跃欲试：“好吧，反正下午前两节是自习课。”
广阔的田地里，女孩们小心地走在稻秧的间隙里，管子静静躺在泥地上，一直延伸到稻田深处。余杏和惊丸子接替着，按明秋的指示小心喷洒。那学妹用两只手抓着喷头，好像在控制一条狡黠的游龙。
“追肥过后，也要加强灌溉，”明秋说，“我之前已经放低了水位，浅水勤灌有助于稻子分蘖。”
“也就是以后也需要我们多多帮忙~？”
四十多分钟过去，她们暂时歇息，走上了操场边缘的石台阶，在林荫道找了长椅坐下。余杏在暂时歇息的时候，揩去了脸上的汗。惊丸子一摸她的后背：“呀，湿透了。”然而她却一下子转头，去望那生机将来的稻田，全然不顾满身的疲累，自顾自畅想着：
“以后会是金灿灿的一片~！”
惊丸子也加入了她的畅想，想到稻子结穗变成米，然后——等等？
“变成米之后，明秋的米会到哪里去？”
明秋答：“在秋收仪里上贡。”
“秋收仪……上贡给谁呢？”
“嗯……”明秋不假思索，“当然是上贡给时运了。仪式的工作是花枝女士在做，所以我才带着妹妹投奔这里。”
“又是花枝校长……”
惊丸子想，那女人简直无处不在。
“秋收仪！听上去很棒！”余杏简直对学校的一切都感兴趣。
眼见学妹还沉浸在四围香稻的未来中，惊丸子身为学姐的责任心萌发了。她问明秋有没有备用衣服，不希望学妹因为衣服湿透着凉。而明秋略一迟疑，在扇子后说：“只有一样的。”
“我能穿明秋学姐的衣服吗……？”余杏凑过来。
“嗯。”明秋点头。
那学妹不掩饰自己的表情，但她接下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起身，而是打开笔记本，唰唰地动着笔。她写得很快，从施肥的经历写到学姐们关心她的经历，说一定要给表妹看看。
明秋见她写得入神，便兀自起身去小教室拿衣服了。
等到余杏合上笔盖，关于明秋学姐的见闻记录完毕。文笔让惊丸子情理之中地称奇。明秋没回来的时候，她们两人随意谈着：
“后面几天也写稻子？或者也采访？”惊丸子说。
“当然要采访啦，我想想……”
余杏看看小教室的方向，春叶在风里簌簌作响。她自己摸摸两颊，像是在重新模拟着某种触感。然后她狡黠的眼神看向惊丸子：
“不光采访明秋学姐……也采访惊丸子学姐！！”
“我……我有什么好采访的啦！”
“还有纷烈学姐和花枝校长！”
“不是稻田观察笔记吗！？偏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