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乐：其三
“噢！「心脏」大人！您终于抓到那坏了规矩的小贼！时隔漫长年月！您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庭院之中！”
它探了探头，就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随后又扭动着纤细又柔软，或者说，它本身就是那么纤细又柔软的「一根细长的条」。
“斐蕾德舒卡，和库尔德里哈，和莫尔尼布拉打个招呼吧。”
莫凡乌爱的样子因为“破掉的甲壳”而显得有些狰狞，不过她本人却不觉得这有什么狼狈的。
她牵起晕厥之中的茶乐和玛露艾的手，摇了摇。
“你也许没见过这样类似的存在吧？某些可怕的念头也许会因为见着这样的存在而从心底生起，而你却无法将它们抑制下去，然后，最终一切都会失控——不过，别担心，斐蕾德舒卡。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变成你的「伙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了。”
斐蕾德舒卡是这座莫大又令人厌烦的庭院之中的「管理人」，不过，莫凡乌爱的“地位”要在这位管理人之上，换句话说，莫凡乌爱是这座庭院的「主人」。
佛力耶……如此自称的男性，穿戴着一具胸甲部分有一道破口裂缝的华丽铠甲，走起路来吵吵嚷嚷，头部也武装得严严实实。
他那因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而乏力的症状现在已经有所缓解，所以那根长度不够，碰不到地面的断拐棍也该是时候成为可以报废的垃圾了。
不过佛力耶判断，做这种事情万一惹得莫凡乌爱不高兴了，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如此显眼的人物紧随在「主人」的后头，斐蕾德舒卡也不禁紧紧盯着对方看。
即便是在庭院那千奇百怪的成员之中，斐蕾德舒卡也是其中最受「主人」欢喜的那个。
“啊，他吗？他会说些奇怪的，很会惹人注意的语句。斐蕾德舒卡，他是「要犯」——”
斐蕾德舒卡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无比锐利，或者说，它已经用那纤细又柔软的「一根细长的条」般的身体“刺”了出去。
这等行动力自然也是「主人」中意它的地方之一。不过，莫凡乌爱那到了嘴边却还未说完的话很快便将斐蕾德舒卡“拦”了下来。
“但只要他老实地待在牢房里，那就可以当作是「宾客」对待。”
莫凡乌爱轻盈地从斐蕾德舒卡身旁走过。
斐蕾德舒卡那停滞在空中的“攻击”转眼就烟消云散，它优雅地以半旋的动作将伸长的身体缩回了原位。
“当然了。「心脏」大人。您还有什么需要？”
尽管惊魂未定，并且还听到了些明显不妙的词汇，但佛力耶还是继续维持着他一惯的作风——沉默，并紧随其后。
显然，他在正牌的“仆从”面前是知道什么叫“别做多余的事”的。
景色变换，移步穿过种着凶猛绿草的前院，到达了铺有石子的小路上，那些不断对佛力耶的铠甲“嘘寒问暖”的植物才安分了下来。
“查克福来伯，我要使用交由它保管的房间，然后，希忒亚立根，叫它带着十四至十五的全部书籍到查克福来伯的房间来。”
斐蕾德舒卡似乎有着和那「一根细长的条」截然相反的知性。这也是为什么「主人」对它十分中意的原因之一。
“明白。已经筹备好了。「心脏」大人。您还有什么需要？”
在不长不短的小石子路的尽头，佛力耶跟着踩上了犹如晶体般透明又不可窥见其另一端的黑石建筑之中。
莫凡乌爱的声音响起，回声游荡其中。
“把卜迪拉则记叫醒，在希忒亚立根完成前一个任务之前，我需要它找到位于七的《古食谱》，然后交给卜迪拉则记，叫它照着上面的内容，完成第三百九十七页，第四百零二页的东西。我不想再叫醒其他成员了，可以的话，就由你和希忒亚立根负责带着完成的东西到查克福来伯保管的房间里来。”
“我已让您提到的两位行动起来了。「心脏」大人，您还有什么需要？”
“没有了——”
斐蕾德舒卡正要回到它该待的庭院大门口，莫凡乌爱则是想起来了。
“啊，等等，斐蕾德舒卡，把他带到「牢房」里去。唔，让卜迪拉则记再多准备一份东西吧……第一百二十一页的就可以了，那个不太费事。”
“如果他有可疑的举动……比方说想要逃窜之类的呢？”
“别担心，斐蕾德舒卡，隔着一层铠甲的他，其实是很识时务的。他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吧——所以，他不会做这种鲁莽的蠢事。不过，如果有万一的话……斐蕾德舒卡，你就不必再将他当做「宾客」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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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许的哽咽声。
查克福来伯所保管的房间，那是一间由五头无序乱摆的上了锁的石猪柱子，铺在整齐黑白格子上的二十六条红绒布毯，七束从半弧天顶垂落到半空的长长挂灯，五十五幅查克福来伯在闲暇时刻绘制的涂鸦画，以及大到足以让身形巨大的“上一任库尔德里哈”也横躺其上的八个矮台组成的房间。
“我的「前一代」也这么说过的——呜！照顾好它们！”
“查克，只是稍稍借用一会。这里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我保证。”
莫凡乌爱敲了敲查克福来伯的小脑袋，不过这并没有对止住那仿佛海绵卡在了喉咙里一般的哽咽声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我当然知道，「心脏」大人，但是——呜！照顾好它们！”
尽管依旧有诸多不舍，查克福来伯还是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他又一次重复了那句话，随后才又在回了两次头之后悄悄离开。
送别房间保管人，莫凡乌爱坐到了矮台上。位置刚好就在房间内另外两人的中间。
玛露艾鬓角的头发散落了下来。在先前的恶斗之中，负责管束好那些放荡不羁的毛小子的东西已经壮烈地牺牲了。
“你已经醒了？莫塔尼布拉，看样子一直以来你也不好过呀。”
“为什么是我？”
玛露艾发出她的质问，连同那不信任的眼角闪过的愤愤一起砸了过来。不过莫凡乌爱并不在意。
“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碰巧——你是想听这样的话吗？”
“我要追随莎莎小姐而去——”
玛露艾嚼碎了私藏起来的致命毒草，那奇妙的苦涩如腌过的泥巴，她已经做好了一命呜呼的准备。
“哈哈哈，太迟啦，莫塔尼布拉，在这里，死亡是不被允许的。「灵魂的壳」保护着你的真心实意，「一切谎言」也都无法从这壳中溜走。”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噩梦结束呢？”
“因为她是个不较得失便敲碎了脆弱之壳，操弄真心实意，将那壳中的雏鸟丢入冰冷湖水之中，又无法贯彻始终的软虫子。那样的家伙是无法成为莫塔尼布拉的……兴许楠斯朵勒莉正适合她吧。但是，出现了空缺的就只有莫塔尼布拉。所以我扣着她的眼眶将她丢入了空无一物的地方。那里也正适合成为一座很好的坟墓。”
“这不太好。但是，好吧，至少你和「那个人」是截然相反的。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噢，很简单。什么也不用做。”
“什么都？”
“没有你不得不去做的事。啊，但是，莫塔尼布拉，如果你能在我不在的期间照看一会儿库尔德里哈的话，那样就更好了。”
玛露艾转头看向倒在另一个矮台上的茶乐，莫凡乌爱微微点头。
“只有我们活下来了吗？”
“楠斯朵勒莉正在处理有关这些的所有被剩下来的麻烦。我在完成这里的事情之后，也要去收拾一下「珠渊」的透明虫子惹出来的事端。”
莫凡乌爱亮出她那刚刚才收割了不少人命的臂膀。不过她看起来并没有对此感到特别的自满。
“你能放过他吗？”
“噢，你是说那个穿着铠甲的吗？他已经被收监了，只要他安分一些，放过他是没有问题的。”
“至少莎莎小姐是尊敬他的。”
莫凡乌爱轻轻哼唱了一声。
“那另一个呢？”
“什么？”
似乎玛露艾并不觉得在那种无端可怕的暴威之下能有幸运的逃生者存在。
“你以为这不可能吗？”
“我是这样觉得的。”
“有一个跑掉了。那真是个跑得很快的家伙呀。所以我只能放弃了。我想那就是传说中只有楠斯朵勒莉才能逮得住的家伙吧。”
有敲门声传来。
莫凡乌爱“咻”地站起。
“看样子卜迪拉则的状态绝佳。以往都得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等他点好火的。”
她亲自打开房门，迎来了一辆被推着的餐车。以及它后头拉着的一摞摞堆成小山的，放在巨大平盘上的纸书。
“真不敢相信您居然让我来做这种只有仆人才做的杂活——”
“希忒亚立根，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鄙人很乐意再次为您效劳，「心脏」大人。”
“谢谢，希忒亚立根。”
“啊，我，我能旁听吗？”
非常尊敬莫凡乌爱的希忒亚立根尝试争取一些不太正当的权力。
“当然。或者说，差不多该全部交给你了。库尔德里哈也许会有些易怒……但是没关系，莫塔尼布拉会帮忙的。那么，讲解就拜托你了。”
“哎？”
“拜托你了哦。”
在对望了几眼陷入呆滞之后，希忒亚立根望着挥了挥手就消失在房门后头的莫凡乌爱曾经站着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