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西福可:其三
浑噩的感官,迟钝的指头,木屑的味道,还有不知在哪的死鼠的腐臭。
那明明不过就是不久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记忆却好像有着无数烧焦痕迹一样朦朦胧胧。
/是你……!是你告的密!/
我记得最清晰的一条是这样的一声指控。
我很想否认这条单单针对于我的,很有可能让我的生命受到威胁的诽谤中伤,但我做不到。
那时不行,现在也一样。
/○是○○○吗,还是别的什么?/
我看见了啊。却依旧只能任凭一切滑落深渊。
斗争和反抗之心已经被那扎根人心的阴谋统统吞没,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那就是被“淘汰”了。
逃出来的我还“保有机会”,但那些一直以来都不善待于我的家伙毫无疑问是被“淘汰”了。
我在那时候竟然感到了莫大的愉快,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却变得无比轻松,甚至以近乎癫狂的笑声都无法将这种愉快一吐而尽——我明白了什么是“人之心”——我已经无法让任何一个人相信了。
“就像你察觉了我的「秘密」一样,我也一样注意到了你的「把戏」,你不再遮掩一切,说明你终于有觉悟站出来面对既往的一切。”
“不论原因如何——来做个交易吧,橘球。”
“毫无疑问,只要解开这段只有你能察觉到的「无限重复的时间」,我就一定会死吧。但你绝对不会忘记我,这场交易也会像噩梦一样在你的脑海里死缠烂打,会如蒸腾后凝结的甘露一样给予你真正的渴望。”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或者说,一开始,或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在三日后,你会以学徒之身领悟你存活下来的意义,会爱上自己本想复仇的对象,会得偿所愿将其性命终结,也会在那个时刻,成为一位真正的战士。”
“我想和你打赌的,是在那之后的事情。”
“你的答案会是「肯定」。如果我猜错了,我这个碍眼的家伙就会从你的眼前消失,并保证绝不再出现,随你想要做多么荒唐的事情也都一样。”
那如果你才是赢的那一方呢?
“那你这个手下败将就随我处置了。不过我猜我是不会赢的就是了。”
……
现在,「学徒之身」已经应验了——虽然被意料之外的人给完全看穿了。
那个少女模样的怪物肆意施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纤维断裂的同时血液也同意识一起消散在黑红的土壤之上。
再下一刻,那些在肮脏的血液和身体里骚动的不适感一消而散。
我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这般轻快的动作对我而言是过往连想象都难以做到的“奇迹”。
察觉到自己整个前胸到腹部都光着的时候确实让我吃了一惊,但很快我便意识到这一切发生的前后因果。
我没有死,而是成为了「学徒」,或者说,使用「学徒」之身的是我,所以我才没有死。
为了确认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在那发生过一场恶斗的地方原地停留。在用掉了不少时间之后。我明白了几个重要的事情。
我本来的身体好像已经在恶战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就算是能找回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那里头去——而且,我一点也不留恋那东西。
再者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缘故,原本的那些只有「莎莎.西福可」才能使用的一些技法已经不能使用了。
虽然我还没有找到“对象”实验过,但就是隐隐约约这么觉得——即便能够使用,效果肯定也会大打折扣。
“黑角”从一开始就不吃这套,那个“壳线妖”也有着非常异常的构造。就算想对自己使用也一样没用,因为「学徒之身」也对此免疫。
我本想就此接替大方让出自己身体给我的「学徒」,就此摆脱死去的“莎莎.西福可”,但“黑角”却让这计划无疾而终了。
兴许我能说服他不要告诉其它人吧。但“黑角”果然和当初猜想的一样,对我而言有着近似「学徒」的威胁性。
“我再问一次。莎莎.西福可,学徒是死了吗?你会扮成他,是因为你用你的眼睛确认到这一点了,对吗。”
“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扮成他——但是,别被他骗了。”
“黑角”对“学徒”究竟知道多少?为什么他能说得如此肯定……即便是在眼前摆着一份令人匪夷所思的“证据”的前提之下也依旧如此?
“尽管你们尽是些怀有异心的软弱者,但在面对凶恶迥异之敌时却都展现了自己的勇气。”
“学徒”在季地遗迹里停留的时间相比起其他人来绝对算是短的。
“在这之中,如果有人会背叛,那只可能会是「学徒」。而且,你似乎没有亲眼看见他死去——我也一样没有目睹到那个瞬间。”
即便是将仅有的机会全部用于观察,仅仅凭借一双眼就能将自己施用技法巫术都无法窥见真貌的“学徒”看穿到这种境地吗?
“莎莎.西福可,我不觉得「学徒」会这么简单地死去。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强敌和你一样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黑角”对“学徒”似乎有着一种无限坚定的信赖。这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可「学徒」毫无疑问已经死了。虽然没有目睹那个瞬间……但我现在正用着他的身体啊!”
“即便如此也一样。因为「学徒」在计划着某种阴谋,而这也是其中一环。”
“黑角”毫不动摇地说道。
事已至此,话已经说不通了。“黑角”已经认定了“学徒”的生还,而我也没有任何方法去驳倒他——其实想想,我也根本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而那并不一定会对你产生’帮助’。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最好也还是把他说的话全部忘掉。比起受摆布,你还是更喜欢凭自己原本的想法做事吧?”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应对那个’强敌’,在解决第一个追兵的时候,就注定了迟早要与那个’强敌’一战的未来——”
“嘻嘻咕咕。我对你们无视我如此之久表示非常的不满。但是,嘻嘻咕咕,你说的这个根本不算是麻烦。解决了麻烦碍事的传令兵的现在,只要你们愿意合作,嘻嘻咕咕,那个傲慢的「心脏」马上就会停止跳动。”
这句话究竟能相信多少呢。
这只壳线妖叛徒好像对庭院之主有什么私仇旧恨,但这不代表它就会一直当一个脾气良好的“友方”。
“具体的呢。我们要做些什么?既然你这样一个通行无阻的存在都需要找我们合作,那就说明,这是只有我们才能完成的事情,还是说,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尽管身份被“黑角”识破,但计划本身还是可以进行。我本来也不愿意去照着“学徒”所说的去做。因为从结果上来看,我算是抢了他的身体。既然我的身体已经消失了,那我最好还是离和“学徒”有关的一切远一点。
“嘻嘻咕咕,这很简单。我会带你们到那附近,然后你们只要把树根——”
一道鲜烈的光束射穿了那只“叛徒壳线妖”,我听到一声尸体落到树叶和小树枝上的声音。
“呜呀?!”
虽然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黑角”这抓着我肩膀半蹲下来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爱。
他朝着光束射去的方向,也就是我的背后喊道。
“不要攻击她!茶乐.斯温柯蕾塔!”
“那可不行。占据着已死之人的尸体,还胆敢假扮成别人而活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那毫无疑问是「怪物」吧?我所知道的人类,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