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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乐：其四
“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做出这个决定是无需“反省”和“学习”的。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你给我等一下……！虽然那是个荒唐的要求，但玛露艾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莎莎.西福可的态度看起来像是马上就慌了手脚，但那主张却不像是个失去冷静的人能立刻提出般的正确。
黑角则在一旁袖手旁观，仿佛对方那无理的要求和他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轻轻一叹，短舌一吐，茶乐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因为玛露艾.芬尼根本不需要救援。
“虽然不知道库尔德里哈是什么，但他的性命还没廉价到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卑鄙之人随便就能用花言巧语骗走——”
“是吗，你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们是吗？”
在那诡异的“传声筒”的另一端，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突然开始大笑。
“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也许它正在准备某种攻击——”
“那么，如果我这么说呢——只要我一松开手，玛露艾.芬尼就会想要自我了断——是我，是我库尔德里哈勉勉强强才将这个做起事来极端过度的家伙控制下来的呢？你们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些，作为救下了你们同伴的代价的，与这份功绩相配的，令人觉得合理的报酬吗？”
这又是什么鬼话。再怎么厌恶残酷的争斗，又怎么会有人类想要自我了断呢？
那可是人类啊？
/无论是想以正义自居，还是放任邪恶的心肆意妄为，将人性展露在外并用尽一切可能也要活下去的生命形式，这才是人类吧？/
“……”
我不承认这样的人是“人类”。
这样子的存在，无论外表多么怪异，又或是多么接近自己的记忆，那也不过就是「十二庭的怪物」而已，是必须一只不剩全部杀掉的东西。
“慢，慢着！茶乐！先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吧——作为谈判的技巧而言，这种高压策略并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
谈判？那又是什么？
她要拦着自己杀掉这个一目了然的敌人吗？
不，不，不，不，反省，我已经“反省”过了。既然如此，就该“吸取教训”，决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莎莎.西福可，她是……可以信赖的。既然我已经这么决定过了，那就只能抛弃一切不安和动摇，将这决心信赖于她的决定贯彻到底了。
“我……不知道那种东西。所以，我要将将接下来的一切交托于你处理。尽管你现在用着「学徒」的身体，但我要在一旁进行以你，不，以您为榜样的学习了。您一定会相当妥善地处理此事的吧。”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我也不是很明白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噢噢噢，意图？我的意图很简单，我想要那个长角男人的命，仅此而已。但是，你们现在似乎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条件啊，所以，要我库尔德里哈稍微让一个步也不是不行。”
莎莎.西福可的眼色凌厉地一变，刚刚那句话怎么了吗？虽然不知道谈判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对方愿意让步难道不是好事吗？
愿意接受自己的无知，明白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并对此做出修正——尽管骨子里已经腐烂到不得不予以清除了，但至少还是有着正常的脑袋的。
“喔？你是「壳重庭院的库尔德里哈」吧？你说你要让步，那么，那个做出了调整之后的，新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水死镰。我可以暂且不要长角男人的性命，但你们要交出窝藏起来的水死镰。”
“什么？水死镰是什么？”
“准确的说，是水死镰及其党羽。因为水死镰的缘故，我身旁这位新上任的辅佐官在早些时候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斥候。不过，我已经将水死镰的军势击溃，让还有大逆不道，胆敢意图侵占「壳重」的「珠渊」的虫子们好好上了一课了。”
“只有水死镰从包围网逃了出来。它应该就在你们所在地的周遭逃窜。虽然也许并没有那么巧，但你们如果正在窝藏它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马上把水死镰杀死，只要的辅佐官向我汇报说，水死镰已死，我就立刻采取手段保障住你们同伴的性命，使其在你们前来回收之前无法自我了断，并且还会十分贴心的，将「壳之显现」的进度控制在能够挽救的地步。”
“你根本……没有要谈判的意思吧？”
“没错。这是宣告。马上杀死水死镰，对你们而言，尤其是对茶乐.斯温柯蕾塔而言，窝藏水死镰，这可是一件会感到非常恼火，恼火到也许会发疯的难以想象的糟糕事情吧？”
“我们不知道什么叫水死镰的人物。”
“是吗？我是觉得水死镰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要我猜的话，你们要不就是「已经遭遇过水死镰」了，要不就是「正在窝藏水死镰」。”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了吧！既然那个叫水死镰的，是那可恨的「珠渊」的怪物！我自然绝对不可能放过它的吧？！”
“……”
“是呢。茶乐.斯温柯蕾塔！只有你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我，和我这位非常不情愿的辅佐官的意见罕见的一致了——那么，你们就尽快去猎杀水死镰吧？要尽快哦？毕竟，我可不能保证玛露艾.芬尼永远都会坐以待毙——不，这种情况该说是，青春常驻？还是维持新鲜？”
“总之，要是水死镰先一步被我的辅佐官发现并杀死的话，你们就只能拿宝贝同伴的命来一命换一命了。所以说，要赶快，真的要赶快哦？”
“传话筒”慢慢萎缩到枯萎成足以被风吹碎的碎屑，伴随着另一端那令人莫名来火的笑声一起消失不见。
“传话筒”以诡异的方式出现，又用同样诡异的手法离去了。
莎莎.西福可和“黑角”也许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因为她和他都缺少非常重要的“知识”。
这是我自己有意而为的。但那是错误的。
至少对这两位而言，我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如果学徒还活着，他应该也会在这其中吧。
“我有要说的事情。现在立刻回到季地遗迹，这才是最重要的。请你们相信我，这非常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补救。尽我所能的补救。
“比寻找水死镰保护玛露艾.芬尼，还有找寻「树根」线索的目的地解决庭院之主都要来得重要？”
“黑角”的质问切中了核心。我马上做出回应，希望能博得更多的信赖。
“没错。啊……不……只是对你们两位而言，这要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虽然对我来说的话，如果你们愿意继续什么也不知道的话，那还是应该先去寻找「树根」——”
“等等，什么？你究竟想说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只对我们如此重要——”
莎莎.西福可又慌了手脚。明明有着察觉到异常的敏感，却缺少灵活应对的“表面功夫”。这太矛盾了，但这样的她就在自己眼前。
这也是“学习”的一环——
“那就听你讲讲吧。茶乐.斯温柯蕾塔，你应该已经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做出错误的判断了。”
能说服“黑角”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
“呜——那好吧。可是，为什么要去季地遗迹？”
就是不知道，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他是否还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只有在那里才能将一些极其重要的秘密告诉你们。在这林间……到处都是敌人的耳目，我无法在这种地方随意吐露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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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地遗迹的下一秒。
“我要将真相告知于你们。我的使命你们可以不用知道……这是我的补偿。是我将你们从自己的「时间」中抽调到这末日地狱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神使和预言，那些都是我营造出来的谎言。”
“在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属于人类的国度了。你们记忆里的一切都早就无处可寻了。”
“在企及「神迹」而到达鼎峰的巨大文明进入衰败的绝对性的瞬间，因那个事实而终于得以降临的「离界」现象，那就是一切的元凶。每一次「离界」，世界都在无人知晓的寂静里被撕开出去一块巨大裂片。”
“原来如此。难怪会「看不到大陆的尽头」，还有「仿佛一切都在云端一样，连海平面都找不着，夜里也找不到熟悉的星星来数」。”
“你早就知道了？”
“不。但是「学徒」和那位穿着铠甲的人都这么说过。请你继续吧。”
“好，好的。”
“每抽出一块裂片，世界就离毁灭更近一步，但这确实前进的毁灭钟声却根本无人注意到。直到第十一次「离界」发生，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位示星的魔女在察知到这一招致未来永劫的现象之时，一切早已到了无法挽救的末期。最后，世界宛如理所应当般被切割成十二份——”
“那就是，十二庭？”
“十二庭！”
“不——十二庭……是可恨的卑劣之徒。那些卑劣之徒夺走了十二份因「离界」而被割离出世界的人们的希望！十二块被分离在正常世界之外的土地上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了与各位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真正的「离界」！因着那人们各种丑陋臃肿的欲望而出现的象征之物，那就是必须被摧毁的十二座庭院！”
“现在我们所脚踩的土地，正是那十二块「炼狱」中的「壳重的庭院」。在这无情地使用由人骨和人肉建造的不毁之壳所构建的土地上，只有被异形的壳所支配，抛弃属于人的一切良知后幸存下来，却还妄称自己为人类的傲慢之徒。”
“季地遗迹……只有这里是最后的希望之地。是原本想要重新接合十二块大陆接，对抗那无形毁灭的伟大之人所留下的最后的希望。”
“但这一切都被十二庭毁了……创造出希望的，明明是人类——但是，「人心的污秽，是在万象之身的病灶里阴暗地繁殖，又在衰败的瞬间扩散的瘟疫」——让这份悲哀的临终记录出现的，也同样是人类。”
……
“为什么选上了我……？”
莎莎.西福可在意的是这个吗……原来如此。那么，玛露艾芬尼，也是一样的吗？
这就是她拒绝了的理由吗？
“因为，你们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将那人心丑恶的瘟疫阻拦了少许的真正的英雄」……「但那样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不将渺小的力量聚集起来，就没办法开始真正的斗争。」”
“虽然一次五人就是极限了，但只要满足条件，也许还会有符合条件的人在大召唤阵的影响下被抽调到这里。只要我做好预先的准备，这种可能性就不是零。”
“原来如此……”
“虽然这样不是很好，但玛露艾的事情，可以，也只能先放着不管了。我们该做的事情，是去挖出「树根」。如果那个叫莫凡乌爱的庭院之主再次袭来，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吧？”
“莎莎……小姐……你愿意帮我吗？”
“听你的说法……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吧？”
要怎么回答……？
未来的一切都没有定数，也许存在这种可能。但那并不是我能保证的东西。
我不能欺骗这样询问我了的她。哪怕只是敷衍也不行。
“嗯……是的。无论是死在过程之中，还是最终完成了使命，我都没有办法保证你们能回到一模一样的过去——”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最令我犹豫的地方却是莎莎西福可根本不屑一顾的琐事。
“没有关系。反正，我也对那地方一点也不留恋。我会帮你的，茶乐。”
她真的这么觉得吗？真的觉得回不去也好？在这种全是怪物又荒唐到无法理解的地方更加好？
“真……真的吗……我，我原以为，不，虽然现在已经不这么认为了。唔……”
“别担心啦。茶乐，无论是去找出水死镰然后解决掉，还是去找「树根」，这些你都可以放心交给我来办喔。至少对你而言，没有必要感到愧疚或不安……因为我，也许反倒是因为你才得救了也说不定啊。”
我突然瞪大眼睛。
即便这个世界已经如此不可救药了？
她也因我的惊愕而感到了茫然。
明明你都已经在这荒唐至极的地方死过一次了啊！
我多想马上听她讲述——
莎莎.西福可……！你究竟曾经遭遇过——
“在那之前，我要打断一下你们感人的互相理解。嗯，我要先向你们致歉。”
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角，此刻却突兀地响起了他的声音。
他当然有权力询问，只是他还是吓了我一跳。明明这里是季地遗迹之内，用不着这么提心吊胆的才对。
但我看到了，一个明显的异物，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活物。
“什么……？黑角？等等！在你手上的！那是什么？！它是不是滑到地上了？！”
“我也是刚刚意识到的。它应该就是水死镰……我没想过它居然是活着的。它刚刚看起来只像一块美丽的石头——”
在水死镰滑落，慢慢前进到达的坚硬的地面上，有用某种坚硬的东西所划下的，如同字样的痕迹。
痕迹看不出有明显的风化痕迹。看样子是最近才留下的。水死镰的身体浸泡在那痕迹上，那本来因尘土而模糊的字迹就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要杀死水死镰。绝对不要。」——「署名：学徒帕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