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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角:其四
“总之,它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敌意了。”
虽然有着“水死镰”这样可怕的名字,好像还是先前死掉的“壳线妖叛徒”的首领…或是类似「珠渊的庭院」的重要人物——但它现在却格外安分老实。
完全想象不到就在不久前,是它向自己发起了凌厉的袭击。
而从那个袭击的“详细内容”看来,似乎这家伙还拥有某种“入侵身体内部”后能够产生“特殊效果”的本事——而且是某种一旦让其得逞,就能够得到足以盖过“舍身袭击”的“风险”的,某种更为巨大的“收获”。
但是,那时候它和我比拼力气失败,没能达成那个目标,所以才装成“失去力量的普通的水”,一度潜伏到土壤里去,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藏在我的身上了吗。
黑角看了一眼仿佛奄奄一息般倒在写有似乎是某种字样的坑坑洼洼之上的水死镰。它正努力缩成一小团水渍,似乎那个圆滚滚的姿态比较“合适”。
如果现在想要杀死它的话,应该会遭受到先前那“锋利且迅速的水镰”般的反击吧。
好在这方面最激进的茶乐.斯温柯蕾塔正在对那段刻在地上的文字进行研究。
“这上面写着什么?”
从另外两人的态度来看,这段字样的内容是“值得惊讶”的。
黑角虽然已经学会了模仿发音和粗略地理解意思,但依旧看不懂这需要辨识和记忆形象才能使用的文字。因而只能要求他人为其翻译。
“上……上面写着绝对不要杀死水死镰。”
茶乐.斯温柯蕾塔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莎莎.西福可则在明白黑角看不懂文字之后,慌慌张张地赶忙为他转述地上文字的意思。
在听完之后,黑角只觉得这是水死镰自己偷偷把文字刻在地上后,为了混淆视听才弄出来的“把戏”。
“还,还有……署名是,学徒帕芬。我想与我们相同来历的学徒的名字,是不可能被它得知的。不如说,学徒只把那个名字告诉给了那个庭院之主,直到那个庭院之主这样称呼他之前,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他有着帕芬这样地名字——所以,这段话应该就是学徒亲自写下来的……”
原来如此。所以其他两人才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结合那时候发生的状况,还有先前那只壳线妖叛徒给的情报来看——你是「珠渊的庭院」的水死镰,是来侵略,或者说,来毁灭壳重的庭院的军队的指挥层一般的存在。”
尽管没有脸,但水死镰缩成一团的小身躯似乎正在微微颤动。
“本该能够使用某种方法打倒「壳重的庭院」的那位庭院之主,但是,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态。计划失败,流亡逃窜的你刚好遇上了我们。是这样吧?”
「没错」「杀死」「壳重的心脏」「我们的利害一致」「与我」「合作」
“嗯……这真是需要好好思索一下……”
茶乐似乎还没完成她的冥思苦想。
莎莎.西福可也是一副别看过来,别把决定这种事情的大担交给我的惊恐表情。
总而言之,水死镰肯定不值得信赖。一个不留神的话,也许它就会弄出些无法挽救的损失。
虽然我并不像之前的茶乐.斯温柯蕾塔那样行事激进——但如果情况允许,我想立刻将其彻底消灭。
话虽如此,水死镰应该握有我们非常需要的情报。既然那位庭院之主已经击溃了「珠渊的庭院」的军势,那要不要与它合作也变成了需要立刻解决的迫在眉睫的事情。
莎莎.西福可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去帮助茶乐.斯温柯蕾塔了。她那样子简直像是已经不把自己的生死看作一回事的求死者——多半是已经找到某种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我不会对她那决定多说什么。接下来是生也好,死也罢,在打倒那位庭院之主之后我就会抽手——我只会协助茶乐.斯温柯蕾塔这一次而已。
在搞清楚去向不明的“学徒”的意图究竟为何之后,和他们之间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知道「树根」在哪里吗?我们先前遇到过一只壳线妖里的叛徒,它说是你指示它去挖出「树根」的。你知道「树根」的位置吗?”
水死镰缩成一团的身子在听到这段话后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松弛动作。
抓住这个瞬间的话,应该能轻松将其制服并消灭吧。我已经明白它最大的要害在哪里了。
但我现在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
就像先前一样,水死镰在地上用锋利的水刃迅捷而快速地刻下了文字。
「麦尔瑟巴提」「它死了」「对吧」
“它在问,麦尔瑟巴提是不是已经死了……麦尔瑟巴提……该不会就是那只壳线妖叛徒吧……”
没有其他的可能了。既然一提到壳线妖叛徒就能联想到这个名字的话,说明那只壳线妖真的十分“特别”。
“没错。”
水团的表面微微晃动,短暂沉默之后,它又刻下了一段新的文字。
「我」「不知道」「树根的位置」
“它说,它不知道「树根」在哪里。”
我确实抱有些许的期望,但是这还在意料之中。毕竟如果水死镰知道那个藏有「树根」的场所在哪,应该在逃窜的期间里尽可能朝着那里前进……
不,也有可能是,只是找到「树根」并将其挖出的话,还不能够一下子颠覆劣势完成逆转——又或者是一如原先的预期,只有我才能完成“挖出树根”这个行动吗。
/没头没脑地做出决策是傻瓜和只剩下勇气的人独有的特权。/
我没有放过接下来传入耳中的那个声音。这极具辨识度的嗓音是不该在此响起的。
“你们在寻找「树根」吗。”
季地遗迹几乎是没有顶部遮盖的巨大遗迹群,由倒下后没入土中的巨大石柱,人为修建的祭祀场所般的中心地带,以及非常诡异的扎根在岩壁里的植物集群组成。
巨大石柱因风化而变色且能够攀爬,但一些地方却保留着非常光滑洁白的原本的样子。
中心地带是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在这里,神使曾经现身,并向身处此地的人们告知了“一部分真相”。再也没有第二次现身的如“鬼魅”般的神使,这应该也是茶乐.斯温柯蕾塔用于拉拢受“抽调”者的一道措施。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去追究这个了。
男人踩在暗绿的植被上,没有滑倒或是出现平衡不稳,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了过来。
佛力耶,不,是穿着盔甲,报上虚假名号的“佛力耶”。
他两手空空,泛着银光的铠甲无比显眼,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即便是一度沉浸于解读那份留言之中的茶乐.斯温柯蕾塔也一样。
“我知道「树根」在哪里。在这种关头,居然还要找「树根」,看样子这比什么都重要。我本想先说明一下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但现在应该没有这种宽裕的时间了吧?由我来带路。走吧!各位,去挖出「树根」,剩下的就都等之后再说。”
太异常了。
莎莎.西福可的情况只能说是“特例中的特例”。就我看见的情况来说,她那时候并没有“完全死亡”。
所以,只是单纯的身首分离的话,如果那个学徒“真的做了些什么”,使她获得“学徒”的身体并借此“复活”……
我知道,这并非是不可能的。
但是,“佛力耶”出现在此,这是绝对不该出现的异常。他毫无疑问已经死了,那把异常的匕首将他彻底杀死了。
我确认过的,在那具铠甲里不可能有存活着的生命。只塞得进一个人的铠甲,以及没有任何生命的铠甲内部。
/虽然行动不便且不如你这么高大,但我可是有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般强大的“大人物”啊,亚巴西顿。/
这里头根本容不下任何把戏。佛力耶已死,在此处的只可能是“敌人”。
“应该立刻将其作为敌人来杀死。茶乐.斯温柯蕾塔。”
“是吗。那就赶快吧,”
“等,等等,就算这很奇怪,也不该一句话也不听就——更何况他还知道「树根」在哪里啊!”
因为莎莎.西福可的反对,茶乐也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个只要发现“敌人”就一定要立刻消灭的的茶乐.斯温柯蕾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关系变好了在这种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劣势”吗。要继续那“无谋的挑战”的话,或许这时应该严厉地提醒她一下吧。
不过这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我方的意见还未统一。水死镰却在佛力耶出现的下一秒就发动了攻击。
毫无预兆的无色水刃划开空气,晚霞已经渐渐落下,那道带有霞光的水刃在下一刻就像长有触须的死兽的利爪般挥打在了那银光灿灿的头盔的缝隙里头,随后,没有击打到目标的部分就化作零散的水珠飞溅到了岩壁之上。
没有任何预先的动作,水刃的速度也很快,作为用来夺取他人性命的攻击而言堪称完美。如果那真的是“佛力耶”的话,现在他一定已经在烦恼该如何将出现了一道巨大横切面的脑袋给重新黏回去了吧。
但他不是呢。至少在那铠甲里头的绝对不是“人类”。
“啊啊啊,水死镰,水死镰在这里啊。这不是根本没有演戏的必要了吗。”
那头盔的缝隙正在渐渐变大,这状况显然很不对劲。我立刻要求正面战力薄弱的莎莎.西福可在茶乐.斯温柯蕾塔的保护下前往更后方些的位置。
/等时候到了,你是管不住手的,亚巴西顿。因为我也一样呢。/
不只是头盔的缝隙,就连关节的接缝和手甲的空档都开始慢慢渗透出蠕动的黑色粘稠物质——在石柱间渗入季地遗迹的晚霞让那物质看起来更像是干涸的血。
那些粘稠的东西仍在不断膨胀,扩张,最终凝聚起来,宛如一颗巨大的「兽首」般掉落在地。下一刻,它们就像被猛烈敲打的金属般炸裂出火星,那似曾相识的模样,夹杂在热浪里,这一瞬间,我的眼睛不仅感到了不适,还仿佛看到了幻象。
没错,那姿态,和仿佛能够窜往天际的旺盛火舌,这番景象和那头被自己折断了獠牙的怪物在那一夜所展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那铠甲,那银光灿灿的铠甲上逐渐变得猩红的纹样却比那火焰的光还要刺目。
“这是那一日的后续。我是库尔德里哈,是来审判你们的,「壳重」的使者。”
眯起眼睛,再度睁开眼的时候,那光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兽首」已经烧得一干二净,铠甲也化为灰烬,只剩下一具戴着头盔的干枯的“尸骸”。
我知道,能够开口的机会就只有现在了。
“我来拦住他!”
“尸骸”的腹部裂开一道宛如用爪子撕开般的巨口,一颗内部正在燃烧的眼球正在那里缓缓打转。
当我喊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干枯尸骸还有那可怖的眼球已经逼近到了我的眼前。
我的两拳与其相碰,这是简直就像是“它也有意如此”一般的巧合。
并非我躯体的右臂虽然慢了一步,但却支撑住了那宛如被无比巨大的岩石直接撞击的力量,可我的另一条胳膊就没这么幸运了。
“茶乐.斯温柯蕾塔!带她离开!”
我大喊的声音,以及因折断而裸露在外的些许骨头,都被下一刻出现的巨大燃烧所遮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