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露艾芬尼:其六
幻灵。因未偿还的罪孽而被拘禁在一块土地上的怪异的生命形式。不同于拥有血肉的常态生命,既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
这般稀奇的东西,或许会遭到那些贪婪如伸长了口器的黑虫般追捧吧?
玛露艾芬尼与希忒亚立根进行了一场秘密会面。
本就是在各种因缘巧合下出现的“离界”,即使有那么一两只不被人意识到是不该真实的幻灵,也完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我,希忒亚立根就是幻灵。”
不过,比起对于这种新奇知识的谬误与否,玛露艾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叫希忒亚立根吧……你还真是……”
“尽忠职守。没错,即便是那个傲慢自大的斐蕾德舒卡,也无法像我这般敬爱那位大人。即便我是罪人幻灵之身,也拥有向那位大人表达敬意的资格。”
希忒亚立根拖着身子而来,手中还攥着一册书。
尽管那模样确实十分狼狈,但却能够让人感受到某种类似信念的神采。
“只要是那位大人吩咐的事情,我就必定会完成。既然你还未清楚明白我们「壳重的庭院」究竟为何而存在,那就更是如此了。”
他的手部没入地板里头,看那动作,似乎是没有余力翻动身子,所以就这样贴着地面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
脑袋一阵剧痛,玛露艾马上阻止了希忒亚立根。
“我不打算帮助你们……也不想成为你们的同伴——”
“和那个无关,莫塔尼布拉,这是我的职责。而且,你难道想一直就这么云里雾里下去吗?真是难以置信。像只没了头的小象一般,这根本都算不上是活着的了吧?”
希忒亚立根的反应可说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他似乎认为世上的事情,至少在能够了解到的范围内,就该尽可能地去弄个清楚明白。
一想到这,玛露艾就觉得事情将会演变得非常棘手。
“我……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们很不公平……”
“那你就更加不需要在意了。这不是什么强加给你的义务,也不是什么不得不去达成的使命。你要做的就是听我讲述,仅此而已,莫塔尼布拉。”
希忒亚立根想要完成那位庭院之主交予他的任务。而他为了完成这项使命,决定对任何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说的这么坚决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还能勉强忍受吧?
玛露艾做出了自己也许可以忍耐下来的决定,点了点头。
希忒亚立根神情变得非常凝重。明明他的样子已经足够让人心情沉重了。
“我加入「壳重」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我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因为所有的成员都对此避而不谈,像我这样的幻灵,对这种令人感到乖离破碎的违和部分非常敏感——”
“尽管我很想为你正确详细地传达那位大人的伟大之处,但留给我的时间好像真的不多了。没办法……简明扼要地说,我认为心脏大人并不是壳重的庭院之主。”
“虽然我非常尊敬她,但是我还是必须这么说。尽管看起来像是粗壮的树干,但她却是一棵空心的树。自上一任庭院之主消失之后,新的庭院之主或许就没有出现过了。”
“无人看护「树根」,便不会有灵魂与肉的果实结出。失去了堪称生命的果实的供应,所有的成员都将慢慢失去自己的形象,其存在的意义也将逐渐模糊,最终庭院自身就将衰退,乃至消灭。所以,对我们而言最为可怕的属于壳重的 断代期 ,其实自遥远的过去起。恐怕就根本没有结束过吧。”
“明明超出了那位大人自身的能力,那位大人却执意要成为庭院之主的代理,并且居然真的维持住了最低限度的壳重成员们的活动能力——不仅如此,为了成为称职的庭院之主,她还想应对几个意料之外的突**况。因此还分化了「树根」并创造新的生命——并非是真正的庭院之主的她,承受了这般巨大的负荷,更是将本就严峻的身体情况,恶化到了她不得不一直在树根上沉睡才能维持住自己生命的地步——说实话,这座庭院本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因为撞击而来的离界碎片群而被击碎的。”
“可是……她的愿望却很麻烦。所有的壳重成员都由衷希望她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但那位大人的愿望却并非是想要快乐地生存下去——”
“在这庭院的正下方。莫塔尼布拉,在这下面,埋藏着某种可怕的秘密。即便是查克福来伯,他也就只有绝对不能让「壳」碎开这种程度的认知。「树根」,「壳」,还有我们这些壳重的庭院的成员,都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
“……”
“万一,我是说万一,莫塔尼布拉……如果这小小球壳世界上的一切生命都陷入了真正的绝望境地……届时,你能否作为「壳重」最后的一员而战呢?”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你也为那位已经足够努力了的大人……献上临别时的祝福呢?”
“我谨向你献上我现在所剩下的一切,能否,请你达成我的悲愿呢?”
希忒亚立根的声音越来越稀薄,就在他说完这段话后,在他慢慢失去形象化为的一摊好似血泊的黑泥之中,仅有形似手部的东西慢慢升起,凑到了玛露艾的眼前,在那手掌紧握的中央,静静地躺着一颗乌黑的果实。
那果实的样子自己有些印象。似乎是“学徒”曾经拿回来过后抛给莎莎小姐的……小上一号的版本。
壳重的「心脏」,莫凡乌爱,她,她可是杀死了莎莎小姐的仇人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种事情告诉给我听?
看着那颗仿佛在闪闪发光的黑色果实,玛露艾已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种麻烦的东西摆在我的面前?!
/理由?很简单啊!因为你没有堕落!因为即便到了现在,你都还完全没有堕落啊!对我而言,这就已经足够稀奇了。/
仿佛在嗤笑着一般,「那个人」的声音又在耳畔,在那无法忍受的疼痛间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