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琳的一番分析之下，哈维只觉得无比懊悔。
绝大多数的人都可以变成哈维的支持者，或者至少不会与他敌对，真正的死敌甚至不需要哈维劳心去解决，就自有人会帮他处理。
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与其说是卡斯兰娜等人的陷害，倒不如说是她们放大了哈维自身的问题带来的负面影响。
可就算知道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哈维还是不知道要如何解决，何况现在就算知道这些也晚了，一切从头开始，说起来容易，可究竟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哈维很想继续追问塞琳有无后续的解决方案，但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作为暗影匠神一脉的继承人，掌握了无数失落技术与知识的哈维内心多少有些许的自负，他实在不习惯什么事都依赖别人给答案。
然而，这些塞琳都想到了，而且早已为哈维做好了准备，也就是这趟“约会”的压轴戏。
就在塞琳把“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这个问题和哈维分析得差不多的时候，航程已经过半，驾驶员发来消息：“公主殿下，已经进入目标地区，是否按预定计划行动。”
“嗯，按计划降低高度，启动伪装。”
很快，空艇开始减速并降低高度，外部的装甲板开始变形，将正搜空艇包裹起来，同时启动了一种能够将所有可见光偏转的能量立场覆盖在装甲板上，使得整艘空艇实现了光学隐身，而空艇自身则是通过发射不可见光的传感器来感知外部情况。
这种装置在哈维看来，其实是非常原始的光学迷彩，破绽百出，但以当前世界的技术水平来说，已经算是尖端了，基本可以穿行各处，如入无人之境。
“来吧，教授，我们到外面看看风景。”
“看风景？”
如果没估算错的话，现在空艇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位于荒境的某处，在这种的地方没有什么风景。
但如果真是普通的荒境地区，好像也没有展开这种伪装的必要。
装甲板的内层对外部的景象进行了成像，就好像是透过一扇窗户查看外面一样，哈维一眼就看到下方不断冒出黑色浓烟的巨大烟囱，那是一座座矿石精炼厂正在运转，一条条铁轨连通着稍远处的矿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组满载矿石的列车前来卸货。
不过这座精炼厂的设计在哈维看来应该是尚未完工，而且非常粗糙且低效，明显是某个剽窃了他部分技术，然后杂糅了许多魔法和炼金术搞出来的东西。
“悬停，再把高度降低一百米。”塞琳让空艇在距离精炼厂数百米的地方“教授，这片地方你应该不陌生吧？”
哈维摇摇头：“不，没什么印象，也可能是因为变化太大，我不记得了。”
“那你往回看，那边。”
“那边是……啊，想起来了，我以前来过这里。”
顺着塞琳指着的方向望去，哈维看到了一座像是被什么东西削去半边的山峰，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数年前应邀铁龙王国的邀请，进行过快速勘察的一片地区，当时铁龙王国似乎是打算开发这片地区的资源，不过显然没能达成，精炼厂建筑上挂着的旗帜分明是萨罗帝国的。
塞琳撅起嘴，加重语气补充道：“是‘我们以前一起来过这里’。”
“好吧，是一起来过。”当时哈维是和“眼镜娘留学生形态”的塞琳一起考察过这里，并且发现了巨量的矿藏，以及大量的上古遗迹“这里有什么特别吗？”
“这片地方呢，本来是帕瓦特伯爵准备拿下的，奈何老伯爵上了年纪，想得多，做得少，多少有些拖沓，结果最后被萨罗帝国抢了先，卡斯兰娜借着追击魔族残军的借口，占领，驻军，宣誓主权，一气呵成，把这里变成了萨罗帝国的一块飞地。”“
还真是卡斯兰娜做得出来的事，哈维不免有些同情：“帕瓦特伯爵还真是好脾气啊，就这么忍了？”
“这让帕瓦特伯爵一度很恼火，但是呢，你知道的，卡斯兰娜是打着萨罗帝国的旗号在做事，所以最后也只能忍了。”但紧接着，塞琳话锋一转“但要我说，老人家毕竟还是上了年纪，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那股气势。”
哈维一下子明白过来：“所以，你想拿下这片地方。”
“是我！要为你！拿下这片地方。”塞琳用非常明确地重音纠正道，同时晃了晃手，将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幅带透视的全系地图“我呢，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在那次快速考察之后，我自己又悄悄来过这里两次，然后发现了一件事，这片矿山内，有一处上古时期的遗迹，里面沉睡着一整支机械军团和大量的装备。”
这可不只是一座遗迹，而是一座要塞啊——熟知上古技术的哈维立刻就看出了端倪。
想必在上古时代，这里就是军事要地，所以才建造了这样的自动要塞来进行保护，除了机械军团，应该还有相关的大量其他设施，很可能这片矿山就是用来给要塞提供后勤，让它可以在没有任何外援的前提下长时间独立作战的。
哈维似乎懂了：“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教授！”塞琳双手叉腰，小脸气鼓鼓的，瞪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哈维“是我！想要你！得到这些！”
“一个机械军团，这给我……”好像没什么用——就在哈维要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不久前和师兄贝利亚的对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善良无法拯救善良，真诚未必换来真诚。
“教授，你该不会想说，这个给你也没什么用吧？”
“不，那个……这个给我，我也不知道该用在哪里啊。”
其实是一个意思，只不过表达委婉了一些。
“没有力量就什么也无法守护，这个道理，教授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
哈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想师兄的现状，他说不出口。
如果没有力量，什么也无法守护——道理哈维知道，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执掌这份力量的人是他自己。
塞琳使出了她最擅长的招数，先避开问题，提出一个看似无关的新话题：“时间刚好，哈维教授，你看那边。”
画面恢复成外部的景观，塞琳将其中一片区域的图像放大。
只见一眼望不到头，带着镣铐的奴工们正在圣骑军士兵的皮鞭和枪口下从矿山返回，而另一支同样的队伍则正从简陋的篷区中出发前往矿山。
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不仅有青壮年，还有妇孺和老人，甚至是截肢的伤残者。
哈维一眼就认出，这些奴工中绝大多数都是魔族。
队列中不时有人倒下，圣骑军的士兵们并不会帮助他们，而是用枪托，皮靴还有鞭子让他们站起来继续走，而对于那些永远也无法再站起来的，则是扔到一辆堆满尸体的车上，拖到锅炉中去当燃料。
“虽然魔族军队的主力还有整个魔都都人间蒸发了，但是这些魔族居民就没这么幸运了，圣骑军不分老幼把他们抓来这里挖矿，到死为止。”
“……”
哈维没有说话，只是紧咬牙关，双手抓着护栏，手臂上青筋暴起。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打造的那些战争机器，以及给卡斯兰娜等人提供的魔法典籍，师兄肯定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找到更多的资源，让浮空魔都的完成度更高，就能救下更多的人，不，也许师兄根本就不会战败。
这全都是我的错——自责让哈维心如刀绞。
但自责并不能解决问题，哈维要为自己的过失赎罪。
“如果……”哈维咬着牙说道“如果我采取行动，是不是可以解救他们。”
“当然。”塞琳说道——不过她发现，哈维的反应好像比她预想的要强烈太多。
聪慧如她已经大概猜到了原因，却并没有点明，只是耐心地等待哈维的回答。
很快，哈维下定了决心。
“告诉我，要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