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托洛雷特明目张胆地厚此薄彼搞双标,忒里诺没有计较。毕竟他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一个早已毕业多年的学长斗气,而是向卡沃尔门的驻军将领借兵。
节外生枝绝非明智之举。
他开始向贡布尔讲述必要的信息:从自己因在嘶啼者袭击中身负重伤提前返回神庙开始,到冒险实践课团队失联,再到三方势力组成救援队,以及自己和普莉茜菈殿下认为人手不足,所以来向关隘驻军求援的整个过程。
也算是顺带回答了托洛雷特此前的质疑。
贡布尔和托洛雷特听罢,相互对视了一眼,贡布尔问:“也就是说,现在正有一支救援队从阿克西埃神庙出发,进入山区寻找失联团队的下落。而你们想要让卡沃尔门的驻军派出部队,前去与他们汇合?”
忒里诺点头道:“是的。”
贡布尔皱起眉:“有些难办。”
“什么地方难办?”
“我们受命在此抵御魔兽,没有萨尔迦谟行省总督的手令,不敢擅离职守。”
“哼……哼。”
忒里诺想要装腔作势地冷笑一声,笑出来之后却觉得有些僵硬做作,于是又加了第二声,结果显得愈发怪异了。
小会客室里的人全都把视线投到他身上,每张脸上都浮现出“这家伙突然在发什么癫”的表情。
忒里诺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说:“你们最好掂量一下轻重。若是贝尔维斯少爷和阿露依卡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北山公爵必将追究到底。到那时萨尔迦谟总督自身难保,十之八九要抓你们当挡箭牌。你们承担得起公爵大人的雷霆之怒吗?”
说罢,他把目光瞥向身侧的普莉茜菈,想要看看九公主对自己的表现作何评价。不料普莉茜菈却把脸扭到相反的方向,只留给他一个金发如云的后脑勺。
啥意思啊这是?
“忒里诺·芬纳顿先生。”贡布尔满脸不悦地说,“北山公爵确实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但萨尔迦谟行省总督也是帝国高级官僚,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自身难保’。”
“……”
不妙啊,这是用力过猛玩脱了?
就在忒里诺想着能不能读取个进度重来一遍的时候,兰茵突然开口。
“啊,他的意思是说北山公爵全家都很喜欢仗势欺人,虽然他们不能把总督大人怎么样,但难保不会找借口刁难你们。大概是这样……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忒里诺不禁有些惊叹,继妹的应变能力竟然如此可靠吗?这样一看,自己当初同意她一起来真是太明智了。
贡布尔和托洛雷特双双向忒里诺抛来一个“你到底站哪边”的眼神,倒也没再深究此事。
贡布尔思索片刻,说:“北山公爵府的少爷小姐失联之事,我们自然不会置若罔闻。不过至于是否出兵、如何出兵,以及诸多相关细节,我还需要召集部下开会商榷。即便事情敲定,仍需时间进行准备,因此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出发。”
忒里诺点头说:“那倒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绕来卡沃尔门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一旦决定就要尽快行动,争取与救援队早日汇合。”
“这一点大可放心,我的部下对萨尔迦谟行省中部地区极为了解,行军速度不是那些特招班学生和贵族小鬼能比的。”贡布尔自信满满地笑道,“诸位可以先好好休息,闲来无事想要在关隘内转转也无妨,除了少数军事禁地之外,均可随意走动。”
“那就承蒙关照了。”
得到贡布尔的承诺,忒里诺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
午后,忒里诺在贡布尔为他安排的卧室里休息了片刻,忽然想起先前进入关隘时,因关隘大门莫名关闭而产生的疑虑。
他当时猜测,关门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关隘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但进入关隘之后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或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与贡布尔的交涉上,而把异样忽略掉了?
忒里诺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刚刚穿越的那段时间,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信息的迷雾,整个人神经紧绷。
不过现在至少没有语言障碍的问题,而且己方还有一位帝国公主可以仰赖。
想到这里,忒里诺稍稍安下了心。
既然如此,不妨出去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些许端倪。
反正贡布尔说过,除了军事禁地之外的区域,他都可以随意走动。
只要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不随便进入用途不明的陌生建筑,总不至于像林冲一样误闯白虎堂吧。
阿弥陀佛,还是不要乱立Flag的好。
忒里诺一边碎碎念一边出门,一扭头,看到两名公主卫队的卫士抱臂立于走廊之上,像两尊门神一样把守着普莉茜菈的房间。
真敬业啊……
这些卫队成员从神庙出发开始,一路戒备至今,没想到进入关隘之后还能保持如此精神,真是令人自叹弗如。
两名卫士也发现了忒里诺,相继朝他点头招呼。
忒里诺则满怀钦佩地抱拳当胸,朝他们拱了拱手。
这异世界的礼节弄得两名卫士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
卡沃尔门,并不是一道门,而是一座关隘的名字。
关隘位于一条东西走向的细窄峡谷,卡在两山之间。
峡谷内空间不大,仅够容纳千余人起居作战。东西两端皆窄口,南北两侧皆峭壁,可谓易守难攻。
窄口处的两道厚重石门全都紧紧闭合,不容出入,如临大敌。
谷内除了军事设施之外,还有几间商铺和一家小旅馆。
按照前世玩游戏的经验,像旅馆、酒馆之类的建筑,往往具备收集情报或领取任务的功能。
这里会不会也有那样的NPC呢?
怀揣着这样的好奇心,忒里诺走进那家小旅馆。
一进门,首先遭受到的是能让耳膜哭泣的噪音冲击,紧随其后的是辣眼睛的视觉冲击。
“啦~~欧拉欧拉太惨啦~(嘚啷嘚啷)啊~~呜啊呜啊~钱没啦~(咣咣)我们被关在这该死的地方~(嘚啷嘚啷)心中莫得半点儿希望~(咣咣)每天只能躺在那床铺之上~(嘚啷嘚啷)白日发癫夜间发狂~昂昂昂昂~(咣咣)他们咋个就不开门儿~(不开门儿~)不开门儿我们可咋整~(可咋整~)……”
就像大多数游戏里展现出的那样,旅馆的一楼是一个酒馆。正对门口的一张方桌旁边,呈“品”字形坐着三个男人。他们形容憔悴、衣饰邋遢,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强盗洗劫的富家翁。
第一个男人挥舞双拳敲打桌面,震动桌上的杯盘碗碟,发出“咣咣”巨响;第二个男人捏着一柄小银勺,“嘚啷嘚啷”地敲响陶碗,与砸桌子的声音相映成趣;第三个男人则高举双手,一边扭动身体,一边用苍凉嘶哑又尖厉的嗓音唱着一首曲调乱七八糟的怪歌。歌词里掺杂着大量的方言俚语,让忒里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这三个人绝对是被强盗洗劫一空了吧?说不定还遭受过什么更大的耻辱。
就在忒里诺满怀恶意地这样想的时候,酒馆角落里的楼梯上,突然滚下一个赤膊的胖子。
胖子甚至连尝试用手抓住楼梯扶手的挣扎都没做,就那么“叽里咕噜”地一路滚到底,一头撞在楼梯口的桌子腿上,发出巨大的一声,最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没事吧……
忒里诺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唱歌的三人,却见他们对此无动于衷。他又把目光投向小旅馆的柜台,那里有一位头扎白帕的年轻女性姿态慵懒地站在柜台后面,右肘撑在柜台上,手掌托着半边脸颊,百无聊赖地瞅着这一片混乱景象。
她很快就发现刚进门的陌生光头少年正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左手,朝着忒里诺勾了勾手指。
“小哥儿,来这边。”
忒里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绕过正在引吭高歌的乐队三人组,走到柜台前。
头扎白帕的女性放下托着脸颊的手,将一张完整的童颜原原本本地展露出来,然后朝着忒里诺微微一笑。
“要来一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