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可以否认,这个世界正经历着堪比地狱烈焰一般的焚烧。
仿佛太阳坠落地表,无尽的光与热如同飓风般席卷而来,森林在碳化,连焦土都不曾留下;海洋在干涸,弥漫出的蒸汽甚至都无法存续超过一瞬;山峦间的巨石都被熔毁,汇聚成岩浆的溪流,乃至于渗入龟裂的大地。
那是某种无声的怒火,喧嚣着,即使在万籁俱寂的宁静中依然震耳欲聋、撼天动地,似乎要从空间的起点烧到尽头,从时间的发端燃至末尾,裹挟一切是非、黑白、好坏、功过、对错,淹没任何其他的声音,在荒凉的宇宙间只余下一种——哀嚎。
这份哀嚎也许永远不会平息……无论如何,它来自此世的每一个生灵,造物者似乎遗忘了赐予这个世界平等的毁灭,因此任何事物都无法消亡,破坏、解离、创伤和腐败的痛苦无处宣泄,所有拥有着意识的存在,都只能疯狂以构成自身的每一处物质发出凄厉哀嚎,但却不会有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听见。
大概已经无法拯救了吧?连构成万物的要素都在逐渐崩解,哪怕很久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将持续下去,成为永恒的熔炉,在此任何物质都会回归至基本单元,什么都有,又等同于一无所有。可以说,完全不存在拯救的价值与意义。
——但是啊,我不认为这世上存在真正绝对毫无意义的事。
「毕竟这种声音,实在太过于聒噪了啊,甚至吵闹得令人头痛不已,如果能让它消停点,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更何况,“不会消亡”这种属性,实在是很有意思,如果能带一点回去,想必也能带来很好的娱乐效果吧……」
虽然原则上是置身事外,但那个家伙注视着一切如此谈论道,然后转身望着天台下的夜景轻轻抿了一口红茶。
「不过算了,就让我们先搁置它吧,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更盛大的戏剧在等着我们去欣赏呢~」
他背对着我说道,在白都全城的最高点睥睨所有街区,半空吹来的晚风让他身上那件黑色风衣猎猎作响,而那份玩世不恭的语气,在我听来全是不详的味道。
不过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承认,虽然本质上并非一路人,但我们的确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看戏。不然,我也不会保留下手中的“那件东西”了。
最后瞥了一眼里面正在哀嚎的世界,我将“那件东西”收回单肩包之中,接着来到他的身旁。
“因为我不想犯罪,所以我劝你还是在我决定抬腿踹你之前自己主动跳下去吧,就算是一场好戏,我也不想和你这样的观众一起看。”
「唉,别这么绝情嘛,再说了,如果用看电影打比方,这个世界也不是干脆由我们包场的。不过,你要是真打算把我踹下去,我也不会反抗的,毕竟……」
在他主动宣言之前,我就已经替他说出了接下来的那一句话。
“一切都来自‘命运’的安排……是么?”
都什么年代了,还一天到晚念叨着命运、命运的,你是那种烂大街的传统中二病吗?
但他只是讪笑着,并未继续接话,反而眼神微眯,仿佛看到了知己一般,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
……拜托,你再用那种发腻的表情看着我,真的会让我会怀疑你的性取向的。不过言之总而,总而言之,我现在没有太多心情纠结这个问题,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么快就急着回到观众席上了?」
在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之时,那家伙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
“乖乖坐好应该是观众的本职工作吧?更何况我只是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奇怪能力,如果擅自跳进舞台,可是有很大概率被误伤的。”
“最重要的是,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总是打着命运的旗号上窜下跳,渴望把水搅的越浑越好。”
「那你可就误解我了,我从来没有打着什么旗号,命运根本不需要宣扬自己,我只是沿着它的轨迹行走而已。」
——听起来你口中的命运就像是一条会自动铺设的铁轨。
不过意识到这句话对而言他也许并没有什么讽刺作用,因此我并没有说出口,仅仅无视了他的回应,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里,只凭感觉都能猜到这家伙一定会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站在背后目送我,令人浑身不自在。
故事究竟会发展向何方?在等待上升至68楼的电梯途中我一直在想。而那永远处在哀嚎之中的世界……总有一天会侵入这里吧吧?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走入电梯,被隔绝在内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声哀嚎,短暂响彻在整个白都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