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就说会上新闻的。”
偌大的客厅内，被包裹在大团雪白绒毛中央的青年拨弄了一下手机，接着把屏幕递到立于一旁身着黑白相间女仆服的少女面前。
“博物馆抢劫案……？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呢，白都里还有这种武装暴徒组织么？”
“不如说多了去了，几十辆装甲车开进去还只算小打小闹，你看下午还有人家光明正大跑在街上的视频，路人都只是围观而已。咱白都人大概都习惯了，看见这些第一件事不是往别处去想，而是先录下来上传到网络。”
“这倒也是……不过重点在于这些人难道没谁去管管吗？”
听见少女的发言，青年不知为何笑了一声，把手机收回裤兜。
“自然还是有的，虽说白都这里是无政府主义，但真没有管事的怎么行？你以为这些公共设施都是谁办的？社会秩序又由谁来维护？只不过他们一般不出现在明面上，普通人想找也找不到，反正遇见什么大事就会自动出现。”
“话又说回来，你和这群人其实还很熟的来着。”
？
被对方这话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少女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柳眉微微皱起，似乎在记忆里搜寻着符合描述的对象，但半天都没有结果。
自己在地球呆了十多年，为了隐瞒身份方便调查一直只和周围的人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交往，在自己的“人际关系圈”里，貌似并没有一个能够称之为熟人的存在。
不过回想他说的关键词是“这群人”，外星生物的思考中枢里出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
“你不会说的是……”
“嗯，对，没错，就是导致你现在过上这种生活的原因啦。”
——那群追杀自己的家伙。
“你说一般情况下谁会去费那么大劲追杀你这个外星人啊？哪怕是对地球有威胁的存在，普通人也管不着不是吗？顶多多看两眼，然后发表一句诸如‘原来外星人长的跟粉色果冻史莱姆一样啊’的感慨，接着当做饭后谈资而已。”
青年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让少女翻了个白眼，不过更令她在意的重点倒并不是这里。
“听起来你好像对他们很了解？”
“废话，上次都为了你跟那女人打了一架了，你没发现我们在打之前还聊了会儿天嘛？”
“我以为做正经事之前先碎嘴是你的风格呢，你看起来和谁打架之前都会先聊几句。”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但要是不认识的话那只会成为单方面尬聊吧，没看到她还愿意理我吗？”
这货对少女的白眼视而不见，摸了摸下巴，继续道：
“总而言之呢，是有点交集，毕竟我这身份你也知道，在白都不说只手遮天，那也是能呼个风唤个雨的，影响力太大，人家总得找我备个案，不然万一哪天我想反社会……”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不好？能不能多说点关于他们的事情？”
尽管对这货的不要脸程度早有预料，少女此刻还是有些头疼，忍不住吐槽。
“你瞧你这性子急得，别忘了咱现在还是主仆关系，我也没义务向你解释这些，不能加上‘主人’和‘请’吗？”
“……那算了。”
“哎！”
眼见对方彻底失去打听的兴趣，青年急忙挽回：
“行行，开玩笑呢，我以为你们外星人不太在意的，毕竟尊严这种东西按理来说属于人类的价值观。”
“不是尊不尊严的问题，要是顺从你的话，你只会变本加厉吧？”
遭到了某种意义上是大实话的反击，但青年的性子并未让他感觉尴尬，而是在少女面前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扭了回去，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这群人有个统称‘国家干事’，字面意思，全国的事情都归他们管，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一路从紫京把你追到白都来的原因。这群人有排序等级，最顶尖的八位分别拥有八卦的卦象作为个人代号，像那个女人就属于其中之一，好像是‘离’来着？”
“而且告诉你，除了那个女人，我在国家干事里还有个兄弟……”
说到这里，青年突然愣了一下，再次掏出手机点开那条新闻页面，怔怔看了五六秒，才舌头一咂。
“啧，他好像上次和我说要来白都负责什么事情来着，搞不好咱刚好错过了，早知道应该进去看一眼的。”
“你是说，你那位兄弟刚好在博物馆里？”
少女好奇地凑了上去。
“说不定呢，看展品信息，好像被抢走的是个很厉害的玩意，听说能让死人复活什么的，安保等级估计不低，恐怕也只有顶级国干才轮得到负责吧。”
“不过那就奇了怪了，要是他负责，怎么可能出问题？这家伙至少有我十分之一实力啊。”
看着对方沉思的语气，少女一时不知他这个“十分之一”究竟是在夸人还是在讽刺，又或者他对自己的自我评价真的很高，以前那些的确不是在吹牛？
“若云。”
沉吟半晌，少女耳中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对方居然很一本正经的叫了她。
“你去把我房间那台手机拿过来，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原来这家伙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啊？虽然被喊到是因为要使唤自己这个理由让柳若云很不爽，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几十秒后，接到另一台手机的青年输入某个号码刚要按下拨号，画面却突然跳转，铃声随之响起。
——有人先打来了。
“这时候找我？还是用这台手机？”
辨别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这家伙又由疑惑变得嘴角上扬，缓缓按下了接听。
——
“喂，有事？”
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停顿了一会，接着回应道：
“嗯，预料到你可能会找我，所以就先自己主动打过来了。尤利尔那边你不用打过去了，白都博物馆的负责人是他，不过因为工作问题现在在总部接受处分，你也联络不上的。”
“嚯，真的是他啊……不过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找你？这事我还用不着向你打听。”
“因为另一件事跟你有点关系，准确来说，是和你的女仆有关。”
“女仆？哪位？泡沫？小雪？什锦？还是神明大人？”
“是你没念出来的那位。”
明白这家伙的恶趣味，我大概已经能想象少女在一旁瞪着他的模样了。
“哦，你说若云啊。”
“她有什么事？”
我的回答很直白：
“接替尤利尔负责展品追回任务的，是‘离’小姐。”
另一头是短暂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不用再管她的事了？”
“不，显然她认为自己可以同时处理，你知道这种等级多线操作很正常。”
我有些遗憾，不过也清楚他会继续追问下去。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要是会分身乏术倒是好事，就算没有，查博物馆的事情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吧。”
“很多东西是交织在一起的，虽然不能直接查到你们，但是可以查到离你很近的人。”
“……别讲谜语了，你就直说和我身旁的谁有关吧？”
“这个嘛，你何不出去看一眼？反正说不定随便走走就能碰到其中之一呢。”
我如此回答，突然感觉讲谜语其实还有点愉快。
——
“艹”
柳玄挂断电话，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家伙以前不这么说话呀，最近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真的吗？”
柳若云对这个话题显得尤其关心。
“谁知道呢？我又没验证过。”
柳玄有些懒散地在白色绒毛中翻滚了一下。将双手枕在脑后，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本来没想掺和这些事的，没想到就算不进去看最后还是和我们有关系，这就是人生吧。”
“那……”
“我管他的！”
黑发青年突然一下子跳起来，把自己女仆吓了一跳。
“有关又怎样？查到又怎样？这些根本就无所谓！”
柳玄以气吞山河之势说道，让某外星少女不由得有些感动。
这个人真的下定决心要护着自己到底吗？那么……
“其实这些有可能引起的问题都不算什么，连尤利尔都管不住的事情，只要把内容跟我说一声，这个热闹就没理由不去凑啊！”
——高估他了。哪怕现在作为这人的女仆，柳若云也依旧无法通过解读正常人的手法解读他的内心。
“既然让我出去看看，那就试一试也无妨，不知道抢了尤利尔的家伙是哪个熟面孔呢？”
哪怕才刚回来不久，柳玄此刻依旧显得阳光灿烂、兴致勃勃，大步迈向家门口，而柳若云下意识地要跟上去，却被拦了下来。
“你就不用跟着了，虽然这么快就进入女仆的状态很值得表扬，不过今天在外面晃了这么久还是休息一下吧，再说身份这么敏感应该尽量减少外出才对。”
“谁、谁进入状态了啊你这家伙……”
无视脸颊显得气鼓鼓的五号女仆小姐，柳玄久违地召唤了自己的女仆长大人。
“走吧小雪，不想念外面的新鲜空气吗？”
“与主人同游，妾身乐意之至。”
闻言，一道柔媚的女声回荡在客厅之中，而先前那只被当做沙发的、拥有雪一样毛发的巨大白狐已缓缓起身，琥珀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光亮。
——
“啊呀……已经好久没有以这种形态示人了呢。”
站立空旷的街道上，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拥有一对狐耳、白发雪肤的丽人在各种广告牌霓虹灯的映照下明眸闪烁，于青年身旁发表感慨。
虽然穿了一件纯白的连帽卫衣，不过她却并没有把兜帽套上，而是任由自己的狐耳暴露在空气中，进入行人们的视线，不过即使这样，大家也只是因为颜值才会多看她一眼。
Coser吧？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不过就算是真的狐狸精又怎样呢？在白都人的认识中这些就是这么平常，除非是有主动危害的那种比如异形出世，否则再如何怪力乱神也没什么不能存在的。白都的空气，就是如此。
“话说你现在已经能把尾巴收起来了吗？”
柳玄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身后，发现以前那么麻烦的大尾巴如今终于看不见了。
“自然，修到这一步，其实所有的非人特征都可以隐藏起来，现在保留这对狐耳，也是因为主人说过的……‘要符合xp’什么的？”
“对嘛，狐娘没了这些特征算什么？你比若云聪明多了，不愧是我家女仆长大人。”
“跟随主人最久，自然也要明白主人的喜好，这是妾身作为女仆的天职。”
被称作小雪的狐娘微微一笑，如果让某个地方知道自己一族八百零四岁的天狐圣女如今对着一个人类露出这副媚态，恐怕全族都要气得原地爆炸。
不过被拐跑的圣女本狐貌似倒是并不在意这点，转而继续轻声询问道：
“现在，不知主人要去往何处？”
“嗯……让我想想。”
柳玄看着眼前街道陷入了沉思。虽说是被那家伙忽悠出门了，但对方好像也并没有告诉自己到底要转悠到哪儿去？既然如此……
“去云杉大街吧。”
反正要掺和进去，不如故地重游再去白都博物馆那里看一遍。
郊区离市区二十多公里，对于超能力者和某狐仙来说，也不过是家附近能够“随便转转”的路程而已。
时间一闪而逝。
“动作够快啊，一下午就已经完成全区封锁了吗？”
抚摸着眼前拉起的黄色警戒线，柳玄耸了耸肩。
虽然这种东西也就是个警告，实际上普通人都能来去自如，但某人自认为还是守法好公民，除了收留被秘密通缉的外星人之外依旧要有原则，并不打算溜进去。
由于之前说过，白都博物馆整体面积十分巨大，封锁范围让柳玄完全没法观察到事情具体发生的主展馆，在外面相当于看了个寂寞，不过收获也不是完全没有。
兜兜转转，在绕了西北东三面墙以后，一个巨大而又狼藉的裂口终于出现在南面墙上，可以说有一部分直接坍塌了下来。粗略看上去能够容许四辆大巴并排通过，看来那些人的装甲车就是从这边开进去的。
还真是暴力……估计自己和柳若云最开始听见爆炸声的时候，就是他们在这里轰出洞口吧，那可是隔了整整一个街区都能听到的巨响。
但问题是，就这种战斗力，对于尤利尔那家伙也不够一碟花生米的啊？
如果说没有什么超自然的挂在身上，柳玄是怎么都不愿相信现代热武器水平能奈何得了一位顶级国家干事。
那边八个家伙不说人人能打人人是超能力者吧，但要对上一个武装暴徒集团就歇菜了，的确是不太对劲。
新闻消息上倒是封锁得紧，也没有内部视频流出，给的说法也就是武装暴徒抢劫，你要是一般情况这配置其实抢国家银行也完全够了，在某些小国甚至可以直接干碎政府，但这里可是白都，自己一带着各路神仙当女仆的超能力者也不过是个旅店大堂接待，百来号人扛着火箭筒抢劫博物馆其实荒谬不到哪儿去。
结合之前宣传的展品信息，倒是能猜出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能复活人的白银？是真的这不得各路抢破头去，主要还是大部分人不相信有吹的那么神，又没验证过，否则谁还冲着观赏去？
站在警戒线旁想了一会儿，柳玄干脆放弃思考，转头对女仆道：
“算了，回去吧。”
“才刚到此地，即刻便要返程？”
狐娘感觉自己对主人的心思揣摩能力还要加强一些。
“没办法嘛，我这个人呢，就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本就只打算来看一眼，现在都看够了，但是啥也看不出来，不回去难道留在这里吃宵夜吗？”
“那就……”
“等等。”
正当女仆大人挤出微笑准备附和的刹那，柳玄突然再次猝不及防打断了她。
“咝……对呀，这倒提醒我了，反正都再回来了一趟，为什么不在这吃个宵夜呢？”
“……”
如果此刻某粉色果冻史莱姆在这里，多半会骂上一句，但狐娘因为跟随时间更长所以对自家主人这种跳跃性的脑回路接受能力稍微强一些，所以她选择沉默。
五分钟后，这两位就出现在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里。
认识柳玄的都知道这货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倾向于懒惰，但这与行动力很强并不冲突，懒惰指的是很多事情他懒得去做，可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情，他的行动不会有半秒钟用来犹豫——哪怕只是吃个夜宵。
大半夜带着狐仙女仆吃烧烤，这恐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难得的奇特经历，不过对于柳玄而言倒是稀松平常，别说这个，就是在家跟萝莉女神下斗兽棋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吃烧烤就是吃烧烤，倒也没有什么其他雅兴，这两位只顾吃，丝毫没有在意老板的目光。
看来今天店里又来了两位不太寻常的客人呢……年近半百的烧烤店老板一边注视着这一幕一边翻动着手中的烤串，有些感慨。
附近博物馆刚发生严重的治安事故，这天周围一片来的人都少了许多，如今这么晚还来的面生顾客本就不太一般，更何况女方还长着一对狐狸耳朵，虽说他也不是不知道Cosplay这东西，但之前上去送柠檬水的时候甚至还亲眼看见动了一下，怎么想都感觉不像是假的……
不过人家也就是来吃个东西，自己还是不要多想为好，这块附近几家店都暂时歇业了，如果不是还欠着点贷款没还，老板这几天本来也不打算继续开下去。
等这一对走人之后就关张吧，他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店门口再次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全身被包裹在纯黑色破布里的家伙，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看起来甚至不像活物，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客人？老板甚至还在思考，之前在用餐的那对男女却突然站了起来。
“呦呵，没来错啊，这就是他说的‘其中之一’吗？”
柳玄丝毫不知道，自己碰上的完全是一件因为运气而产生的误会。而且他很直接的举动，更是把命运推至了另外一个奇怪的走向。
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这货在心中大声念出自己想尝试很久的名台词，随即几道强劲的气流便将门口那位身上的黑布当场扯成了碎布条，暴露出——一个金色的裸体女人雕塑。
目前是白都标准时间晚上11点25分。
伊玖现在对自己的处境万分不能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