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小偷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坠入深渊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有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渐渐的,她仿佛化作一片羽毛,身体越来越轻,疼痛也逐渐离她远去。
过去光景在眼前一一浮现。
一个穿着破旧不堪的女仆,她跪坐在地,将自己拥入怀中。滚烫的猩红液体一滴滴落在自己脸上,不知道是是那猩红液体带来的不适感还是因为女仆泣不成声被那悲伤的情绪感染,自己放声大哭。
不,准确说是因为耳旁那宛如地狱恶鬼的吼叫。
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刺入自己的双耳。
“能耐了,居然还敢偷汉子!一天天没个正经就擅长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不满足了还去偷人是吧?!”
“别跟我说什么你是被强的,一天天花枝招展不是勾引别人是干嘛?!”
“居然还敢把这种贱种生下来养着!好,很好!我告诉你,有我一天你们就别想好过!母亲是个偷人的贼,小的长大了也只是个祸害他人的小贼!”
花瓶、水壶、烟灰缸……那个女人总是会扔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来,女仆只会默默承受。只有自己被误伤时才会露出心痛的表情来安慰这个脆弱不堪的幼小生命。
回忆中断,画面一转。
雪花飘飘,黑暗和寒冷充斥着整片天地。女仆,这个被命运折磨到崩溃的可怜人拥抱着那幼小的生命,缓缓走进了冰湖之中。
而她留在自己回忆中的唯有那温暖咸湿的液体和不住的道歉。
之后极寒夺走了自己的意识。
再次醒来,自己被睡着一张破旧带有异味的烂床上。意识模糊,口干舌燥,仿佛要烧起来一样。
耳旁传来争吵声。
“你疯了吧!明明全身修为都废了,还被人毁了声音和双耳,你居然还下冰湖去救人,你可知道这种情况对你身体伤害有多大,你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而且你救的这两人,大的已经断气了,小的发着高烧就算就回来了也多半是个痴呆!你就为了这毁了你的人生?!
行,你不想活了,我也不想去劝死人。我不认识这个放弃自己的废物!你要还是当初那个我认识的英雄豪杰,那三天后来这里,要是你不来,我没你这兄弟!”(注:此人的天赋能力为魔音入脑,可以让男子直接听见他说话,小偷的记忆也因此这么详细)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自己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向那个男人沧桑的容颜。或许他原本并没有如此衰老,但在残酷的命运面前,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豪杰已经不在。时光不曾留下的痕迹被命运以刀刮一样的方式硬生生刻下。
他没有毛巾,就将左手放进雪堆里,等到冰凉如雪才拿出来放到自己头上。
如果刚刚那个吵闹的家伙看到了,恐怕会暴跳如雷像只猴子一样,然后会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他的手放进胸口处来为他取暖。
不过对这个心如死灰的男人来说,那样已经不切实际了。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滚烫的额头上,宽大的手几乎遮住了自己的小脑袋,给人一种稳重感觉。
虽然冰凉,却给了自己难以想象的温暖。自己那痛苦到紧绷的脸庞也缓和了,接着听到了一声放松下来的叹息。
之后的三天。男人为自己准备了正常的热粥,虽然烫到根本吃不下,还有一股糊味;男人为自己缝补衣服,但衣服被直接补坏;男人为自己换尿布,那惊天地动鬼神的呕吐声吓哭了自己……
就这样,自己享受了那个男人笨拙却无比用心的温柔。
三日后,那宽大的手掌再次放在自己头上,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决。
之后他成了自己的爷爷。
其实叫父亲会更加合适,但小孩子见到他都老爷爷的叫着,而自己也学着叫。长大后明白时也叫习惯了。
他总是不苟言笑,默默地为自己付出。
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财物已经用光,而一个聋哑人根本找不到任何工作。一切重担就落在了才十岁左右的自己身上。
讽刺的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当个小偷。
当自己第一次偷东西回来时,爷爷什么都没有做,一如既往。只是到了夜晚,他开始无声痛哭。当年放弃一切时都硬着心肠的男人终于流出那压抑数年的泪水。
自己永远忘不了那一晚,可道德不能填饱肚子。
之后,自己永远只有一个称呼——小偷。
偷,成为了自己名字,成为了自己的生活依靠,也成为了自己的底线。
如果想做其他坏事,没有任何道理能比那一晚他的痛哭更能阻止自己。
爷爷,抱歉。明明终于有人愿意像你一样认可我了,可我再次让你们失望了。作为一个窃贼,我大概去不了天堂,但即使在地狱中我也会为你们祝福。
“别说遗言了!给我醒来!我可是对一切bad end说NO的!”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将小偷,身上的剧痛让她瞬间明白这才是现实。
白羽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在光辉的笼罩下,小偷感觉疼痛感逐渐缓解。
“听好了,小鬼。别说这种没用的遗言,有想对别人说的话就拼尽一切活下去然后堂堂正正地跟他们说,而不是在那里自我感动哭哭唧唧的!冥海大人从来没有看错过一次,你既然是他选择的人,那就展示出你的骨气!”
小偷强行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女秘书那惊讶的表情,自己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原来你也会失败,也会出乎意料。
或许,她们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夸张。
“因为我们没有定下契约,所以我能发挥的力量有限。帮我拖延十五秒,我来把这破屏幕打碎!”
白羽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小偷正视自己的敌人,仿佛耗尽自己这辈子的勇气大声吼道:
“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