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安慰洛芷青。
自己明明和这个人是第一次见,却忍不住的想和她亲近,甚至在她面前示弱。
在她眼里,主动向他人暴露自己的残缺,就是在示弱。在她的潜意识里,向别人示弱是取悦对方的一种行为。
毕竟每次她被打的时候她只要暴露出一点点的害怕欺负她的人就会变得很兴奋。
然后打的更凶。
虽然她感觉自己平白无故的示弱很蠢,但她莫名希望自己这样能让眼前这个人高兴一点。
小野猫向一个路过的陌生人收起了爪子,还露出了自己的伤疤。
好像自己这样就无害了一样,把自己的命寄托于对方的怜悯。
百害无利,又装又贱。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指尖轻轻捏着洛芷青的衣角,一双桃花眼里蒙着一层柔和的水光。
可她的安慰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洛芷青好像更难过了。
这个五官明媚张扬的女人脸上浮上了一层阴翳。
她直觉这个女人应该生气了。
心里一咯噔。
她不知道女人为什么生气,但这并不影响她害怕。
洛芷青感觉抓着她衣袖的手力度好像大了一点,她回过神,小七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咬着唇,小脸紧绷,整个人都在哆嗦。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好像把小七吓到了,心里更加自责了。
她不是在生小七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让小七在外受了欺负,气自己的不成熟,还要一个小女孩照顾情绪。
她摸了摸小七的头,脸上尽可能的挂上了一个温和的笑。
可小七的手却已经撒开了,她唯唯诺诺的后退了几分,后背靠在床头,眼神里满是惧怕和戒备。
洛芷青心里一梗。
自己无意识中拒绝了小七的示好,很显然,现在她那点小小的勇气已经被磨没了。
重逢太过美好,洛芷青都已经忘记自家的小师妹是心思多么敏感的一个人了。
五百年前的她还会用温柔的外表和恬淡的神情多加掩饰,现在的她这么小,疏离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一览无余。
要得到夕元的信任是很难的,洛芷青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她都没想到这种事她竟然要经历第二次。
从夕姑娘,到师妹,再到小七,洛芷青花了整整十年才让夕元撤下心防,最后都到了夕元一皱眉头她就知道是热了还是冷了,累了还是渴了。
作为攻略夕元四百多年的夕学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小师妹那里的那点初始好感度已经被败完了。
简直是两眼一黑。
眼下最重要的是顺毛,马上顺毛。
洛芷青可太清楚夕元的那点小脾气了,面上云淡风轻的,心里自己和自己赌气。想别人哄自己,又十分在意脸皮。
还好自怨自艾,别人一时不软下来她就胡想瞎想是不是自己的错,是不是被讨厌了。
一伤心就吃不下饭,偷偷抹眼泪。
人又是个病秧子,生气难过就生病,生病了什么小性子就都上来了,自己在那里苦捱不告诉你,一个劲的委屈,想让人照顾还不愿意理你,忒难伺候。
这是洛芷青经历了无数次惨痛的教训才得出的经验——永远不要让小师妹生闷气。
更何况自己现在在小师妹这里没有以前那么高的好感度,要是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心生嫌隙让她钻进牛角尖里恐怕就真哄不好了。
洛芷青张了张口,却突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哄。
仔细想来,夕元上次发脾气已经是登上天元宫前的事了,那次她头一次和自己谈及未来,自己还因此调笑她是不是想嫁人了。
结果她就莫名的生气了,甚至还在自己跟前就已经抹眼泪了,两人不欢而散。
等洛芷青第二天想去找她道歉的时候,却已经得知那晚夕元已经去了那座天上的宫殿。
后来就是百年闭关。
再后来,那个在自己跟前爱哭爱笑的小师妹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心冷情的天元宫主,恭敬知礼,也形同路人。
现在想来,那次争吵说不定就是小七的挽留,她不知所措的向自己求救,但是自己却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还不正经的开玩笑。
自己的过错应该比冷念情重的多。
她抬眸看向自己的师侄,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思绪。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心和纵容。
一开始得知自家小白菜被小白菜自己养的猪拱了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生气。
要不是夕元拦着,她能当场给冷念情掐死。
可是后来夕元真的过的很开心。
她也存了私心,想着说不定以前的小师妹真的可以慢慢变回来,于是半推半就的就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她总是这么优柔寡断,要选择的时候每一次都输给了命运。
所以她没有理由,可以嘲笑冷念情的勇敢。
冷念情能给夕元的,她给不了。她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熟悉的小七,却无法面对陌生的夕元。
所以,洛芷青向冷念情低头,无言的求助。
冷念情回避开她的眼神,神色淡淡的。
洛芷青理解,但也难掩失落。
这五百年来,她不能说对冷念情很好,只能说是百般针对。是个人就不会以德报怨。
“洛师叔,也许你可以再自信一点。”
清冷脱俗的声音淡淡的在洛芷青耳边响起,听的她一愣。
洛芷青和冷念情对上视线:“什,什么意思?”
冷念情没搭话,只是又和洛芷青靠的近了些。
随后用力一推。
洛芷青一个踉跄就趴倒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几乎是一瞬间,小乞子就开始挣扎起来。
她推搡着压住自己的这个女人,嘴里发出含含糊糊“啊,啊”的声音,握紧小拳头用力的打着,那条好腿不住的扑腾,仿佛受到了惊吓。
洛芷青眼眶一酸,顿时抱得更紧了,她轻轻拍着夕元的后背,低声温柔的说道:“没事了,姐姐在,没事了。”
小乞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感受着陌生女人温暖的体温,柔和的声音简直快要把她融化了。
渐渐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整个人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恐惧、难堪各种各样的情绪好像要把她淹没了。
她蜷缩起小小的身子,窝进女人怀里,泪一点一点撒下来,逐渐糊了满面,发出了无声的呜咽。
她消化着自己的难过,慢慢的,心中却出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酸酸甜甜,有点喜欢。
她张了张口,咕噜着,不知为何吐出了一个词。
那是所有孩子最先学会的一个词。
“妈妈。”
小乞子没见过她的母亲,但是她却在六岁这年重获了母爱。
长姐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