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出来做些什么？”
美人师尊柔若无骨的趴在自家冰山小仙子后背上，纤细如玉的手指贪恋似的在那一对蝴蝶骨上画着圈。
冷念情一边御剑一边分神应对夕元的问话：“常年卧在峰上不好，师尊也该多出来走走才是。”
她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
夕元忿忿地在这小没良心的后腰用力掐了一下。
映雪剑在万米高空差点没翻下去。
“弟子知道师尊身子不适。”冷念情回过神坏笑着捏了捏病美人软软的脸颊。
“大逆不道。”
“弟子也知道师尊喜欢大逆不道。”
夕元踹了她一脚。
没踢到，更气了。
她背过身，一个人坐在剑身上摆明了不想再理人。
冷念情看师尊真生气了，半跪下身从身后搂住她，垂眸在她的脸上亲了下。
“错了，弟子不该欺负师尊的。”
“你何时欺负我了。”夕元扭过脸，看不清神情。
“是弟子做过了火，忘了长幼谦卑，没有照顾到师尊的脸皮，下次调笑师尊的时候会注意些的。”
“.....”
夕元一时失语，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能发脾气，憋的难受。
“...还有下次？”
她顺了顺思绪，越想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了这句。
“嗯。”
“.....”
“师尊，我们是相伴一生的爱人，也是修仙之人，我们未来的日子很长很长，所以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变得那么平淡。”
“至少，能为我们日后留下些许的回忆。”
“好。”夕元默了默，轻声应道。
抬眸，桃花流水的美人目里，唯与你一人。
冷念情印下了一个吻。
绯云流转，气息纠缠。
再抬首，探雪微暖春已深，冷念情满脸餍足像一只刚偷过腥的猫。
夕元气喘吁吁的把头埋进这人的后颈，细细嗅着她身上冰冷清冽的味道，思维都好像停滞了，唯有指尖传来细细麻麻的痒意。
她此时陷入了冷念情为她们两人编织的未来，心中满满都是甜意，丝毫没有想到为什么被调戏的一定得是自己这件事。
年纪大，被亲忘了。
夕元换了个位置，窝进冷念情怀里，轻轻用牙咬着冷念情的锁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清风明月，灿烂星河，以及我和你。
她简直要醉了。
可偏偏有人非要给她醒酒。
“师尊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冷念情看向云端之下，张灯结彩，万家灯火。
“什么？”夕元闷闷的，对这人的不解风情有些微恼。
“除夕。”
冷念情捧起怀中可人的俏脸，眼神里无限温柔：“再有两个时辰，就是师尊的诞辰了。”
“除夕？”
冷念情并没有看到任何惊喜的反应，反而夕元很不合时宜的怔愣住了。
“怎么了？”
“我怎么记得现在应该是...”夕元皱起眉头。
...盛夏才对。
“师尊一年也只有几天会离峰，无归峰上季候恒一，也许是记错了季节。”冷念情说着，又抚了抚夕元的鬓发。
“师尊和我约好了每年除夕这天都要出来陪你共度佳节，看一看人世繁华，莫非师尊忘记了？”耳边人言语吐息温暖依旧，可夕元却莫名地感觉有些冷。
“不...”
她才不会忘记这一天，不如说，这是她与冷念情相恋之后日思夜想的日子。
她们会一起逛庙会，喂对方各种买来的小食，看花灯放烟火，她会在烟花炸开是捂住自己的耳朵，明亮的眼睛会留恋地驻足自己那一双桃花眼。
抛开师尊与徒弟之间的关系，也抛开一切枷锁和责任，不在乎世俗的厌弃与睥睨，就只是两个女子，一对普通的凡间情侣。
正是因为忘不了这一天，才会觉得如此的...如此的违和。
嗡——
夕元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躯变得格外僵硬冰冷，骨子都被冻的疼痛。她脸上立刻没了血色，月光照耀下显得惨白如纸，分外瘆人。
“师尊！”
冷念情焦急的将她拥进怀里，替她按揉着穴位。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嗯。”
夕元感觉头痛的缓解，睁开眼看见冷念情眼里噙着泪，轻轻一笑。
“好了好了，你说说你像什么样子，我只是疼痛又不是马上要死了，要是有一天我真要不得不丢下你走了，这无归峰我怎么敢放心交给你。”
“那师尊就一辈子别放心就好了。”冷念情恶狠狠地咬上夕元的唇，发泄着心里的情绪，待到夕元彻底没了力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才放开她。
“师尊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听到冷念情的教训，夕元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半是甜半是酸，还弥漫着淡淡的苦味。
她微微应声，脸上却勾起一个笑容：“那你可不许嫌我老了。”
“师尊不老。”冷念情回道。
“哼，谁知道你私下是怎么想的。”
夕元嘴中嘟囔着，眼睛却看向了万人空巷的城镇。
“走吧，不是说还要为我庆生吗？”夕元轻声说道。
自己兴许是昏了头了，不说这刺骨呼啸的寒风本就不可能是夏日，就哪怕是夏日又如何？
身边的人又做不了假，自己怎能拂了她的好意。
日子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不管除夕夜还是诞辰对修仙之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为了不过是身边的那一个人罢了。
“好。”
夕元暗自瞧了一眼自己的徒儿，看起来还没有被自己影响到心情。
映雪剑缓缓的落入人间。
一落地，夕元便主动的牵起了冷念情的手。
“师尊？”
冷念情脸上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似是在大胆她的主动。
“怎么了卿卿？”夕元不敢看她，目不斜视地牵着她往前走，耳朵有些微微的发烫。
“没什么。”
冷念情乖乖的让夕元牵着，被攥着的手反客为主十指相扣，还挠了挠夕元的手背。
她们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进入了集市。
开庙会的镇子不大，但也因为如此所有来逛庙会的人都非常的亲和熟悉。
一时间来了两个生面孔，还是方圆百里未曾得见的美人，更是引人注目。
冷念情手搭在夕元的腰侧，将她护在怀里，从储物戒中掏出两个面具熟练的给两人戴上。
一只是娇俏的狐狸，一个是索命的厉鬼。
周围人看到狐狸美人本来还心思还比较活泛，见到厉鬼直接吓得目光全移开了。
夕元往冷念情腰侧戳了戳：“早说了你那个丑，买这么吓人的做什么？”
冷念情抓住夕元作怪的小手，给她暖着淡淡道：“夕夕这么好看，不让他们看。”
夕夕...
夕元藏在面具里的小脸一红，用只有自己才听的到的声音低骂了一句。
“大逆不道。”
手却欢喜的握得更紧了。
庙会上的东西大差不差。
烧香拜佛，看灯舞狮，投铜钱祈福的，卖糖人糖画的，吃酒酿圆子的，还有表演杂技喷火作法的。
冷念情只是陪师尊，她一向对这些东西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可夕元不一样，好像什么都看不腻，拉着她到处跑，惹得她都有些没来由的轻松快意。
“这个好吃。”
她师尊又不知道塞过来了什么。
夕元胃口小，吃什么都是一点，所以为了能多尝些东西，她总是买了咬一口便一股脑的塞给她家的好卿卿。
冷念情也就这样由着她折腾。
她微微张开口，咬下一块。
入口先是一甜，然后是粘腻的感觉塞满了口腔，随后是着火一样的辣和麻，还带着油糊满口腔的感觉。
冷念情被呛得直咳嗽。
一旁的夕元笑得很开心，手里攥着个撒了双倍辣椒面的炸糯米圆子，狐狸面具笑得一抖一抖的。
她一看就知道，这坏心眼的小狐狸根本自己一点都没尝。
夕元吃不得辣，重油重辣的东西她稍微吃一点就会格外的难受。
冷念情往外呼了口气，离夕元又近了些。
夕元一抬头，自己的面具就被眼前这人抬了起来，她知道冷念情在外面不敢真对她做什么，于是就看着这人发红的嘴唇偷笑。
结果下一瞬，那烈焰红唇就贴了上来。
“咳，咳...”
这人怎么还伸舌头啊！
夕元两眼擒泪，脸颊也呛得白里透红，桃花眸子里满是幽怨，和被人欺负了一样。
冷念情上去牵她，被躲开了。
再去牵，又没成功。
最后追的两人都贴到了一起，才终于如愿。
夕元没轻没重的踢了冷念情的小腿一脚。
“你怎么这么坏啊。”夕元咬着唇忿忿道。
“你喜欢啊。”冷念情很自然的回道。
“我真是眼瞎了。”夕元扑进这人怀里，报复性的咬了冷念情的锁骨一口。
“是我运气好，前面一百辈子修的福分。”
“就你嘴甜。”夕元轻哼一声。
夕元看向纷纷扰扰的人海与灯火斑斓的夜色，庙会已经接近尾声，看起来冷清了不少，但仍有不少人选择在此处逗留，和她们一样等待新年的烟火。
夕元看了看周围忙碌的人群，慢慢阖上了眼。她轻声说道：“马上就是另一年了。”
“卿卿，你说再过五百年，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冷念情没有回答。
“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大了吧，可以独挡一面，不用再缩在我的身后，甚至你做的比我更好。”
“卿卿，我已经渡劫了。可是，渡劫后是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我依旧是不自由的。”
“所有人都叫我绝仙，可成为绝尽天下的神仙我却比任何一个伪仙都短命。”
“我只能活一千年，我只能陪你五百年。”
夕元浑身颤抖，头痛欲裂，疼的她忍不住喘息，连声音都带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悲切。
“我的命，是全天下的。所以在你之前，我不敢爱上任何一个人。”
“我本来也不敢爱你。”
“但是，我的心还是从这芸芸众生那里被你夺去了。”
冷念情还是沉默。
“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所以，我也想为你勇敢一次。”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夕元顿了顿，她心情忐忑。或许是因为期待，或许是明白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她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卿卿，我们成亲吧。”
夕元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冷念情。
永远都会给她回应的女子此时神情却晦暗不明。
夕元的心咯噔一下。
她紧紧攥着手，指甲在手心掐出了一道道划痕。
“我知道了。”
冰山一样的女子终于给出了回应，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冷的不近人情。
夕元咬着唇，颤抖着问道：“什么意思？”
冷念情抬起了头，夕元看不懂她的眼神。
似是讥笑，似是嘲弄。
她重复了一遍夕元的发问：“什么意思？”
随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意思就是，我们散了吧。”
夕元的心好像刀割一般，碎成一块一块，眼前逐渐的模糊，她低下头，豆大的泪滴不住的往下掉，整个人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模糊的水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得见的黑。
她挣扎的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们不是要做一辈子的爱人吗？她们不是要相伴一生吗？她明明是爱自己的。
“因为你呀，我的好师尊。”
“我？”
夕元一怔，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却看见了几缕银丝如铁垂到了她的眼前。
她好像呼吸不畅一样，死死盯着那缕白发，眼中布满了血丝。
发丝的主人蹲下，与她对视。
眼瞳碧蓝如幽火，面容阴冷，就像...索命的厉鬼。
“是师尊把我害到这个田地的，还记得吗？”
“是师尊先放弃的我...”
“那我也只好放弃师尊了呀。”
冷念情朝夕元微微笑着，舔舐她眼角流出的眼泪。
夕元那双桃花眼好像再也没了光亮，她耳边好像被堵住一样什么也听不清晰，只有吵闹和尖叫。
头顶月光淡了。
美梦是会醒的。
烟花当然不会升起，因为那夜繁华的镇子里只剩下了她和卿卿两个活人。
而现在她又看到了。
天空电闪雷鸣，聚集躁动的灭世的红云。
下一刻，世界如镜面般崩毁，夕元再度反上熟悉的死意。
天人五衰，神魂欲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