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是燕儿吗？”
“过来燕儿，到娘这里来。”
“饿了吧，娘这里...娘这里还有油饼。”
“怪事，油饼呢...油饼呢？”
“对了，娘还可以给你喂奶，吃了奶燕儿就不饿了，娘不会让你饿的...”
“怎么会没有？等着，娘再给你挤挤...”
“燕儿...喝吧，燕儿？”
“不，不对，你不是燕儿，不是燕儿...不是...”
“你，你！你们！你们把燕儿还给我！！！”
夕元像是被敲了一记闷锤，眼前昏黑一片，头痛欲死，眩晕感与呕吐感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上下左右颠倒个遍。
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下坠，失重带来的恐慌攥紧了她的心脏，压抑的她完全无法呼吸。
终于，她重重的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夕元从红纱帐中苏醒，捂着胸口不断的喘气，她脸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惊魂未定。
刚刚她好像险些在梦中窒息。
断裂成截的白骨，被血浸染的红布，疯疯癫癫的女人，还有没有尽头的小巷。
她奋力的跑，身后是死人在追。
有的人她有过接触，有的她只远远的望过一眼，他们身形扭曲，面目狰狞，饿死的，被人打死的，投河的，上吊的...
她的脚被人抓住，狠狠拽倒在地。
回过头，面部血肉模糊的女人在向她笑，女人的脖子断了，扭成一个直角，斜着脑袋往她的身上爬。
“燕儿...你去哪？”
“你要留下的...”
“留下吧...留下吧...留下吧...”
一只只的手抚上了她，按住，钳住，撕扯，或是腐烂或是白骨，在她的身上留下红痕与淤青，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她被分食，脓血作为调味，蛆虫作为佐料。
夕元平静下来，她双手攥着锦被，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个房间。
典雅精致，身下是躺下能陷进云里的大红床，床正对一四季印花的屏风，后面是她洗漱的地方，还有个能盛下五个她的浴盆供她沐浴。
内里是她的书桌，上面放着她每日看的古书典籍和一个小小的玉瓶。
清晨，曦光透过窗纸带来一点微亮，私密又舒适。窗边放着清新淡雅的熏香，沁人心脾。
玉瓶中，洁白的往昔花常开不败。
一切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夕元敛了敛眸光。
从衣橱里翻出一件白裙。
她没有选择以往穿的红色。
裙装素白，一尘不染，很衬女子的肌肤。
清新淡雅，清水芙蓉。
今日起的早，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选择睡回笼觉，也不会再等洛芷青来叫她，向姐姐撒娇。
她独自走出房门，打了桶水洗漱。
装满水的水桶不算轻，夕元胳膊伸的笔直，咬牙拽着拖进了房门。
她不会用火，于是只用的凉水。
冬日的山泉水很冰，夕元手没一会就冻的通红。
她捧起一把凉水拍在脸上，冷的她打了个激灵。昏沉的脑袋也完全醒了。
洗漱并没有用掉她太多时间，她出门将水倒掉。
一开门便看到洛芷青正站在她的门前。
洛芷青已经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了，她纠结要不要进去，现在被当事人抓包可以说是无比的尴尬。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夕元开口，就看到了小姑娘被冰水冻的发红的手。
下意识的她就抢过了夕元手里的水桶放到地上。
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盯着那双白净柔嫩的小手看了。
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还有对夕元的心疼和恼意。
这种情绪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夕元将手缩了回去。
“小七？”
夕元垂着眼眸，两手抓着裙摆不敢看她。
洛芷青感觉心里发紧。
只是因为一句话，她们之间就再次产生了隔阂，之前为让夕元敞开心扉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了乌有。
甚至还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推的更远。
【有什么事吗，姐姐？】
夕元抬起头，小本子高高举起遮住了她的表情。
洛芷青唯有沉默。
过去夕元这样做的时候她总会开口逗她，因为她知道这是小姑娘又在害羞了，她一害羞就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那时的夕元是很明媚的，羞恼的她看着那么充满活力，那么漂亮鲜活。
她从未想过，这个小动作还能被夕元用来躲避与自己的接触。
洛芷青的心不可否认被深深地刺痛了。
她迫切的想把一切都跟夕元解释清楚。
包括她们的过去，她们的危机与敌人，她的身不由己，以及夕元的轮回转世。
可是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让现在的夕元知道这些事只能平添她的担忧，甚至还有可能让她因此陷入危险。
更何况，洛芷青不知道现在向夕元去解释还有没有用，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相信。
就算夕元相信了，没有前世记忆的她恐怕也不会接受。
她的前世于洛芷青并无不同，但对于夕元来说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只是坐实了她的猜测，平添伤痛罢了。
洛芷青无法去解释，因为这就是事实。
没有人会对一个不在乎的陌生人无条件的好。
如果有这样的人，洛芷青可能会建议他去找柳扶风看看脑子。
“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洛芷青心中苦涩，干巴巴的说道。
【这样啊。】
【我没事，姐姐先去忙吧。】
夕元写的很快。
乖巧，礼貌，但倍感疏离。
洛芷青没有离开，她继续问道：“手怎么样，不疼吗？”
【不疼，只是用凉水洗了洗而已。】
【只是看起来吓人。】
洛芷青张了张口，明明心里有好些叮嘱，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夕元见她如此，索性从她身侧走出去将水倒掉。
洛芷青快她一步，抢先提了起来。
夕元站在她身侧，往远处退了一步。
“今天...怎么穿的白裙子？”洛芷青轻声说道。
【不太喜欢穿红。】
“.....”
夕元抬起头，桃花眸子少有的无情无绪。
她直直的望着洛芷青。
【不用对我这样好。】
“为什么？”洛芷青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夕元只是摇了摇头。
【我回去了。】
她退入房内，轻轻合上了门，将自己关进屋内。
不用就是不用。
这些爱本来就...
不属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