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雪原上,一只幼狼独自行走在昏黑的暮色之中。幼狼走得十分颠簸,似乎每一步都燃烧着它的生命。它的身后有着有着明显的血迹,凝固在冰冷的雪地上;它的两条后腿各有着一道鲜红的血口,白骨清晰可见;它的右耳不知去向,头部也流淌着血液;它的腹部有着鲜明的血痕,此时正不断向外渗血。幼狼忍着强烈的疼痛,在茫茫的雪原中寻找着可以依偎的温暖的怀抱。
可它失败了,伤口冲击着它的意志,寒风透支着它的生命,冰雪侵蚀着它的残躯,黑夜标志着它的死期……它终于支撑不住了,一声悠长的悲嗥过后,它再也无力支撑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身躯,躺倒在染红了白雪的血泊之中。它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雪将它掩埋。它的呼吸逐渐衰弱,它的意识逐渐模糊,它的记忆逐渐消失。它感受到寒冷正吞噬着它的残骸。它看到了走马灯。
它看到自己的母亲正怀抱着自己,它看到自己同母亲一起狩猎,它看到自己化为了人形,成了族群的希望……最后,它突然看到母亲从雪地里向自己走来,嘴里正叼着雪兔。一口血从它的嘴里喷出,它伴随着母亲的到来,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喂,就你,有什么委托吗?”司徒樱指着那人问。
那人听到司徒樱的声音,转过头去,恰好和司徒樱对上了眼。
“哦!赵叔,你怎么来啦,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哩?”司徒樱望着眼前的男人,如是说。
“嗨呀,你可别打趣我了,上个月刚来找过你。”赵叔说,“对了,我这次来是……”
没等赵叔说完,司徒樱便挥挥手打断了他,说:“咱们也别站着说了,去屋里坐着慢慢说吧。”
赵叔摇了摇手,说:“还是一边往我家去一边说吧,这次的事有些复杂。”
司徒樱满脑子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赵叔走了。
路上,赵叔对司徒樱说:“樱子,你也知道叔喜欢打猎。絮原北头,就是离咱这儿有个四百来里,不是有个雪原嘛。”
司徒樱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闲着无聊,上周约了几个哥们儿去那儿打猎去了。”
司徒樱睁大了眼,看着赵叔,惊讶地说:“你你你,你们跑那么远就是为了打猎?”
赵叔挠着头笑了笑,说:“哎呀,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嘛,顺便到那里看看雪山的风景,回忆一下过去在雪原上打猎的风光。”
“好好好,你继续,我们说正事儿。”司徒樱叹了口气,暗自想着,“现在的中年人比我都有活力啊……”
赵叔又笑了笑,说:“那我接着说了啊。”
“当时我刚拿弓打到最后一只野兔,看天已经黑了,再待下去可能会迷路。而且山里多狼、狐之类的野兽,要是受到它们攻击可就不太好了。于是我就带着那几个哥们儿匆忙离开了。”
“但是走在路上,我发现了雪地上有一摊血迹,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我担心那是哪个人被野兽咬伤了留下来的,便招呼着几个哥们儿一起去看看。”
“谁知道那血的尽头,是一头小狼,浑身是伤,看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我又走近看了看,发现那狼还在呼吸,或许还有救。”
“所以你把它救了?”
“哎呀,你也知道叔平常心软,看不得一只小狼就这样惨死。好在有个哥们有着治疗的‘灵’,便对那狼进行了简单的愈疗。可它实在伤得太重,不过已经脱离死亡的危险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把它带回来了,现在正在我家躺着。”
“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司徒樱看着赵叔,一脸疑惑的问,“该不会让我养着它吧?”
“你先听叔说完。”赵叔说。
“要是它是正常的狼的话我养它几天等它伤好了再给它送回去也成。问题就在于——它病情好转后,变成了一个少女,也就是说她也有‘灵’。好在你婶儿有衣服,给她了穿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我便询问她的名字。”
“她说她没有名字。我转念一想,也对,她的父母未必能化成人形。于是我问她她的族群在哪。她发了一会儿呆,表示自己记不清以前的事儿了。我帮助她回忆了一下,但没啥用。而且她表示她拒绝再次回到雪原,但她渴望追回过去的记忆。”
“所以你找我是为了帮她找回记忆?”司徒樱问,“嘶,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委托。”
“对,差不多就这意思,看在叔委托你的份儿上,帮帮叔。”
司徒樱点了点头,说:“帮肯定会帮,但我得理理思绪,想想怎样帮她找回记忆。”
“雪原上的孤狼啊,真是罕见的委托……”司徒樱心想。
一段时间后,司徒樱到了赵叔家。赵叔说那幼狼就躺在二楼的卧室休息,现在大概还在睡觉。于是司徒樱找到了那头幼狼,发现她确实正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
“真白啊……”司徒樱端详着少女的脸,如是说到。
只见少女的右耳消失,脸上有着隐约可见的血印。司徒樱悄悄撩开被子,想着进一步查看她的伤情。她的小腿上有着可怖的裂痕,可以看出那部分的皮肉应该是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嫁接”成的。司徒樱缓缓地撩起她的上衣,发现她的肚子上也有着疤痕,很深,如同曾将肚皮贯穿了一般。
司徒樱沉默了,她在曾经的委托中看到过死亡,看到过在无情的冷兵器下生物的皮肉是多么的脆弱,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可那些人无一例外地拥入了死亡的怀抱。她从未想过身负此般重伤继续生活该是如何的痛苦。然而眼前的这位少女,正忍受着皮肉和精神的折磨,继续散发生命那永恒的光辉。
“哎——”司徒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眼前这位幼小的少女升起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大概是感受到了司徒樱对她的动作,那少女缓缓地转过身子,将眼睛睁开,打量着司徒樱。
“你是谁?我是不是认识你?”
司徒樱先是因她那清澈的青色眼眸而怔住两秒,随后说道:“哦哦,我是司徒樱,受赵叔委托来帮你……”
没等司徒樱说完,那少女突然痛哭了起来,说道:“不要,我不要回雪原,你杀了我吧,我不要回雪原……”
司徒樱连忙坐上前去,抱着那女孩说道:“好好好小妹妹你先别哭,我不会把你送回雪原。你能不能先给姐姐讲一讲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司徒樱一边安慰着少女,一边心想:“有蹊跷,她为什么会说人类的语言……只能是她以前长时间地接触过人类……”
那少女趴在司徒樱身上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停了下来。她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司徒樱,说:“我,我不记得了……”
司徒樱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想不到就别想了,先好好休息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少女让她躺在床上。
“对了,你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吧?”司徒樱问。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眼睛这么青,以后我就叫你‘青’吧?”
少女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突然发出光亮,连忙点头。
“嘿嘿”司徒樱笑着说,“把我当姐姐就好,我不会害你的。”
阳光正明媚,像少女的眼眸一样,散发着澄澈的气息。一阵清风吹过,送来雪原的气息。那气息里少了血腥,少了残暴,有的是温柔、香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