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再度笼罩一切,而留给苏音矾的除了恐惧还有震撼。
她隐约理解了,为什么那疯婆子会变成厉鬼,还有她在这宅子里一遍一遍地重演着吃掉自己孩子,杀掉厨子的一幕,都是为报生前之恨。
记忆的纱帘随后将她整个抛起,剧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令苏音矾不知所措。
在惊慌之中,她只能呼唤那个名字:“百运!”
“接到你了,苏音矾是吧!”一个熟悉而令人放心的声音传来,雾气中出现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音矾感到双脚踏上了实地,眼前再度出现了那荒凉的宅院。但还没等她松上一口气,就见疯婆子那狰狞的面孔近在眼前。
与记忆中夫人年轻姣好的面容不同,这张脸是龟裂的,如同一张随时剥落的面皮,下面隐约可见苍白腐败的肌肉与血管。尽管对她的遭遇十分同情,苏音矾还是不能把这个鬼和那个夫人联系起来。
“你们看到了!全部看到了!我的一切!”疯婆子嘶吼道,“全完了!”
百运本能地挡到苏音矾身前。但是疯婆子志不在他。短短时间内,她似乎变得更巨大,也更强力,一爪将少年拍飞了。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假山上,那本就不稳固的石头向后倾倒,弥勒佛的一面与石板路来了个亲密接触,裂开成无数碎块。
苏音矾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下一秒,她已经被疯婆子完全笼罩在了身下。恶臭的尸液滴在她脸上,不断蠕动着的蛆虫也在试图爬上她的身体。
“我做得怎样?!我问问你,谁是错的?啊?!谁是错的?!”疯婆子低下头来,那张脸上开裂的嘴唇蠕动着,声带发出凄厉的吼声,“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问题?!”
“喂,我说,放开她吧,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也看到了,在你的故事里,厨子的问题最大,丈夫行事封建,杂役也意气用事......”一个虚弱的声音说,原来是仍然躺在乱石堆里的百运,他似乎并没有任何战斗技巧,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但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于极端——”
“住口!我没有问你!”疯婆子抬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少年的身躯压入了乱石堆中,她依然将苏音矾死死地困在地上,“我问的是她,是她!是你!你必定将有身为人母的一日!”她的每一句话都让苏音矾心跳越来越快,“倘若你遇到了我的境况,你会怎么做?!在被逼入死角的时候,你能做什么?!这样的处理方式,对不对?!”
苏音矾艰难地避过她嘴角流出的涎水唾沫。她的帽子掉在一边,头发散乱了。
她应该说些什么呢?那样一个弱女子在囚笼之中。如果是她能做些什么呢?也许她那软弱和逆来顺受的性格,最终和夫人会是差不多的。即使反抗更加激烈,终究打不过豺狼与虎;就算把真相说出,也难免是沉入水中的结局;逃跑吗?一个长期在闺阁之中的弱女子,又能前行多远?
但有一点会是不一样的。
“不能......吃掉......无辜的......”她咬紧牙关,紧紧闭着双眼,说道。
“什么?!”疯婆子咆哮道。
这一声吼叫,反倒给了苏音矾勇气。
“你做错了!不能吃掉无辜的人!”苏音矾大声说。
“变成厉鬼,鞭笞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报仇,哪怕是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些我都管不着。我同情你的遭遇,并为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而愤恨,但是你吃了江小枫和另外无辜的人!”
“我、我隐约知道你选择小枫的原因,她和你吃掉的孩子有着相同的经历。她的父母就是因为出轨生子而离婚的!爸爸妈妈从来就不管她。和你的孩子一样,她也是母亲生下的罪恶之子。”苏音矾从一开始的语无伦次逐渐找到节奏。
“但除此以外,她的人生是那么的丰富多彩!小枫是一次意外的产物,但她还是老师调皮捣蛋的学生,是邻居口中乐观开朗的好孩子,是登山社团活力四射的副社长......她还是我的挚友,将我从校园霸凌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你吃掉你孩子的行为就是错误的!你的孩子本来也会有独立的一生,未来长大了,或许也会成为某些人的救赎,甚至成为你的救赎。但你却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终结它的生命,并且不断让经过这宅子的路人丧命。不要再犯错了好吗?请把江小枫还给我!”
“吃掉你那无辜的孩子和迁怒于他人有什么区别?我不允许你这样伤害她!”
“你,你,你!”也许是与期待听到的奉承不一样,又也许是心中最为悔恨之处被明指出来,疯婆子彻底恼怒了,“我要先扒了你的脸皮,再把你活生生吃掉!”
“不要啊!”苏音矾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来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