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远处,隐约传来了女人的歌唱声。这歌声并不好听,就好像在自娱自乐似的。
不同于寻常人的慌乱,身为除鬼人士,众人做出了最具职业素养的反应,将武器拿在手中,保护好队伍中唯一的普通人江小枫。
“不要走散,一起去外面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直接把鬼收服。”古来欧提议道,没有人反驳。他们都知道面对厉鬼时落单是非常危险的,分头行动反而容易被各个击破。
当四人一狐抵达门外的时候,走廊的感应灯突然跳闸一般全部熄灭了。三岔路口一片漆黑,走廊两端仿佛变得无限长,手电筒的光芒都照不透。漆黑的门洞中好似也盘踞着什么怪物。身后的墙成为唯一的倚靠,其他道路都通往着未知。
而那奇怪的响动声却销声匿迹。
“也许......这是在故意引诱我们出来?”江小枫试探性地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回到房间里去?”她的话还没有人应答,黑暗当中忽然响起了嘶哑低沉的女声。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不要看我那副丑陋的样子!否则我把你们统统都撕碎!”
声音隆隆地回响在走廊的两端,忽远忽近,让人分不清她的方位。伴随着“嘶嘶”声,电力再度恢复。视线正前方处的廊道,明明空无一人,却孤零零亮起一盏感应灯。
人是趋光性的生物,在黑暗中有着向光源靠近的本能。但促使眼前灯光亮起的因素反而使众人感觉到不对劲。当一种本能与另一种本能强烈互斥时,恐惧便油然而生。
果然,自感应灯亮起后的下一秒,鬼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如同氦气球一般漂浮在天花板上的头颅。她的脸苍白地如同一张纸,朝斜下方看去,她的嘴里咬着大量的自己的乌黑头发,眼球暴突。她的身躯悬吊吊地挂在脑袋下方,只有一层皮连接着,胸腔以下的部分已经高度腐烂。
“是死去的妻子吗,因为房东钉死了房间,变成地缚灵以后便永远地困在此地,变成恶的意识......但是这也太高了,我打不到。”古来欧苦恼地抱着双臂,看来是对自己的除鬼技术颇为自信,却无施展的地方,“得先想办法把她弄下来才行。”
“剑气有可能会破坏建筑结构,上官先生,可以交给你吗?”百莳说。他们也想见识一下这名刚刚才合作的“新人除鬼师”的实力。
“......可以。”上官先生微微吐了一口气,“跟着我。”
说完,他毫不犹豫,反身就向着走廊黑暗的深处跑。
这突然的一出令其余人应变不及,好在他们也很快跟上了上官的脚步。要是上官先生也没辙,百莳依然有办法,只不过所造成的破坏较大,先不予考虑。
女鬼头颅在身后咆哮着,诅咒和谩骂,以极快的速度像气球那样飘了过来。但是上官回身甩了一张黄色符纸,金色光芒漫溢,鬼的速度明显慢了。
“真有意思。”古来欧之前未见过这种除鬼的方式,顿时惊叹道。
“有些棘手......”上官看着自己掌心,皱着眉头来了一句。他原以为符纸可以完全定住地缚灵,但只是让她减慢。这种水准在厉鬼中已算上乘。
“先往前跑,我需要更多时间。”上官先生说着,他那只赤红的狐狸也跳到了肩膀上来,尾巴像一条围巾一样绕着他的脖子,一双紫色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那地缚灵。
手电的光芒照亮前路:在回型走廊上,这理应是一条笔直的通路,顶多会有同向的拐弯,一眼就望得到头。但前方忽然出现了岔道——一条走廊歪曲着向前延伸,另一条则以夸张的一百六十度角向后拐去,两条道路都通向黑暗。究竟哪条道路是正确的?
“啊哈哈哈哈哈!我会让你们无路可逃......”身后的人头狂笑道。
上官不急不躁,手上捏着印诀,口里念念有词:“这边!”
他引领大家在岔道缝隙之间找到了第三条通路,这条道路正常很多,没有扭曲和畸变。然而,声音却从各个方向传来了,鬼的围追堵截尚未结束。
墙壁与墙壁之间融化出一个大洞,有些地方被围成密不透风的小房间,还有些地方则只剩孤零零的立柱。手电筒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地方,声音空旷回响。
他们只能凭借上官那惊人的直觉行动,他每一步都简练有力,恰好能甩脱追捕。与其说这是直觉和运气,倒不如说是他的卜算天赋起了作用——在无数迷惑性的死路当中找到那一条属于生者的道路。
与此同时,小狐狸盘踞在上官的肩膀上,蓄势待发。百莳看着它的眼睛,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有了一个猜测。
“你们已经没救了!没救了!等着被我杀死吧......”
前方是死路!女鬼尖利的笑声逼了过来,但是没有人惊慌失措。三人靠墙站定,感应灯由远及近缓缓熄灭。从无限远处的黑暗空间中,飘过来一个面色苍白的死人头颅。
“杀死,杀死......杀......死......”地缚灵像是被拔下电源插头的机器人一般,速度极快地减缓下来。她的咆哮声也逐渐变成细微的呢喃。最终,她转了转几乎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面容迷惘地徘徊在原地。这样奇怪的转变,令人始料未及。
而周围的一切错综复杂的环境也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条走廊和两端的转角。
“狐妖的幻术。”上官摸了摸小狐狸,后者很享受地依赖在他旁边,“对灵体生效了。”
“原来如此,这样鬼魂也算受到极大的冲击,我便可以勾魂。”百莳说道。
她招了招手,心念一动,果然能成。这种程度的厉鬼,即使手感有些滑溜,依旧逃不出她掌心。一股雾白色便从女鬼腐烂的躯壳中脱离而出,那是女鬼生前的模样——一个中年女人,长发披肩,面颊消瘦。也即在这一刹那,她的生前被百莳的记忆全盘接收。
“刘女士。”百莳清晰而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姓,“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我、我......呜呜......我是被我丈夫掐死的!”中年女人哭着说,“死后还被麻布袋子包裹起来,放在房间一角。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无法前往阴间,只能一直呆在这里!”
“那你丈夫又是怎么死的?”古来欧适时地问了一句。他没想到不是入室杀人案,而是夫妻仇杀案。但妻子既然离世,丈夫也不应该跟着死啊。
“我变成地缚灵以后,杀了他。”刘女士的语气变得怨毒,“这该死的畜生在外面找小三!我说我要和他离婚,但他拒绝了我。我们不断争吵,在一天夜里他就那样掐死了我,害得我脖子都断了!我美丽的脸变得这么丑,呜呜呜......请放我走吧......”
她捂着脸哭泣起来。但是百莳一脸冷漠,不为所动。刘女士的鬼魂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躲躲闪闪,左顾右盼,一副十分慌张的模样。她几度想要逃窜,但都被百莳压制,无法动弹。
“这个鬼有问题?”古来欧见百莳和女鬼的反应都不对,便说,“她在撒谎吗?”
“没有,她说的都是实话。”百莳说,“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对了,江小枫呢?!”
她话音落下,其余二人才发现,当他们专心应对女鬼之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江小枫就已经不在身边了。刘女士的鬼躯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们看好鬼魂,我去找她。绝对不能出事。”古来欧当机立断地说,随即抛下了上官和百莳,独自一人向走廊深处全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