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结束。望着狐狸一双紫色的眸子,江小枫渐渐回过神来。
“这是真的!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我已经死去,而本该死亡的苏音矾却还活着......”江小枫情绪激动,抹去眼泪,坐立不安,“我必须得去找她,我们都还活着!”
“百莳,你听到了吗?这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发现。”古来欧高兴地跳了起来。百莳和上官先生则显得老神在在。
“先不要激动。”百莳冷静地说,“谁死谁活......还说不定。毕竟,有‘真阳世’和‘假阳世’之分,那些死去的人如同活人一样生活着,也不是没有可能。”
“啪嚓!”
伴随着百莳的话语,是一道响亮的破碎声。像玻璃摔裂,但比之更钝。大家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下意识向周围张望,只有上官攥着拳,无动于衷。
“......灵魂的回归完成了。但是在这个女孩灵魂的尽头,我看到了一块蓝色的石头。”见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上官解释道,“它具备有驱除邪灵的功能,却又有吸收主人大量阳气的能力。我的狐狸伙伴深感不安,所以趁着最后的瞬间破坏了它,随后两个世界的联系再度切断......如果可能的话,请告诉我这块石头的来历。”
“好的,我会尽量说出所有细节。”
江小枫开始讲述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没有选择去青山的苏音矾,死去的自己,被石敢当碾死的恶鬼......还有一个名叫百运的少年。
“等等,你说那块会吸收阳气的石头是‘百运’给出去的?”
时隔三年,百莳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呼吸停止了。
如果“假阳世”的说法得到验证,她死去的哥哥当然会在那里。人死不能复生。她只是一直不去想,但坚忍的内心还是化开了,砰砰跳动着。这既是巧合也是命运的安排。兄妹俩竟然在几乎相同的时间里,出现在相同的地点,分别拯救了两名受害者。
而受害者之一,恰提供了他们重逢的线索。
她不禁看了古来欧一眼。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坚称百运还活着,有时还会给出一些具体但漏洞百出的描述。百莳只当那是他解不开的心结,现在看来他似乎与另一个世界有所关联。
可是百运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把吸收阳气的物件给一个上门求助的普通人?
“各位,这块石头可不只是吸收阳气那么简单。”一道甜美可爱的女声忽然出现在所有人耳边,“千百年前,我可是亲身经历过它的威力。”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立于桌上的狐狸,此刻它半张着嘴,声音从口中嗡鸣而出。江小枫虽有预料,但还是觉得神奇,古来欧显得惊异,而百莳则对它高度的智能产生了警惕。
“很奇怪吗?”狐狸歪着脑袋,“既然准备合作,我们也有必要开诚布公一下吧。”她颇有些骄傲,“我和上官可是一对相续百年的恋人,即使跨越了两次死亡,也没有将我们分离......”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人我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我曾经见过女鬼口中提到的老道士,在他还活着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人。”狐狸将老道士的恶行慢慢道来,“......他就那样复活了我,把我变成了怪物,还令我和我所爱反目成仇。”
“刚刚你们听到的破裂声来自另一个阳世的一块石头,它可以吸收阳气,有很多邪典的用途。但这石头除此之外似乎与数量庞大的更多石头有着连接,布成一个巨大法阵。”狐狸说,“我有九成把握,掌握这块石头的人试图行死者复生之术!”
“只要这么做,他就是我们的敌人。”上官补充道。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百莳心里悬起一块巨石。
给苏音矾石头的人是百运,在那之前,他也将这种石头给过其他人。他想要复活谁?自己吗?在失去所有亲人的折磨下,也许这就是活下去唯一的动力。百莳了解她的胞兄,明明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却硬要把一切扛下来。也许正是这样出了毛病。
“不,当然可以复生,只不过回来的是谁就说不定了。”狐狸用双爪灵巧地把玩着桌上的沙漏,笑嘻嘻地说,“我曾经也只是个普通人。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果你那位哥哥一意孤行想要复活你的话,你最终会变成什么......”
“据女鬼说,老道士的灵体游离于两个世界。他如果知道了我哥哥的想法,肯定会从中推波助澜,获取利益。”百莳也察觉到了后果的严重性,“不过百运......会收手的吧,他那么机灵,发现是陷阱就不会再行动。而且还没有确定两个世界的真假。生者准备复活死人将会导致灾难,而死者试图‘复活’活人就只是儿戏......只能祈祷我们的世界属于真实,事情不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们继续交流,得知狐狸在远古时期也见过“六道阴阳盘”,那果然是一个古代法器。但与老道士留下的挑衅印记不同的是,那时候圆盘只象征着六道轮回,没有扭曲的阴阳线。“少阴”或者“太阳”的图案,是后来添加的。
当一种法器被重构,它的功能会发生改变。如果这是一件远古时代神造的法器,也就会带来惊天动地的变化。正因为有了不平衡的阴阳,才导致世界上多了一个“假阳世”吗?这也许是老道士试图永生的手段之一,让部分人即使死亡也还像往常一样生活。
但他绝对不会满足,从四处笼络恶鬼手下的行为就可以看出。在除鬼师们对峙女鬼的时候,他于暗处现身,拿走了供奉自己的伪神像。他毁掉了上官的前世与狐狸的人生,夺走百莳的哥哥与江小枫的挚友,只为自己成神。他在每一处破坏都留下了宣扬自己名号的印记,如古时候除鬼的道士一般,只不过他属于一个恶意的存在,这同时也代表他掌握着“六道阴阳盘”。而今他们皆知道了他的目的,该宣战了。
不能让老道士抢先一步,把另一个世界临在边缘的百运推向深渊。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首先得和另外一个阳世建立联系,但......应该怎么做?
“我们怎么不会以为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呢。”古来欧今天居然格外悲观,他眉毛往下一撇,颇有些委屈和不安的模样,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百莳......直到今天,这三年来,我一直都以为百运还活着,与你活在同一个世界上......每当我想要证明这一点时,世界就会出现某种错误。但有了两个世界的说法,我似乎有点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地了。”
他说的话,让其余人再度重视起来。这里的人都不普通,和老道士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百莳知道自己的叔叔也不能幸免,而且他携带的信息貌似最多。
“古叔叔,这也正是我要问的。”百莳严肃地看着他,“借助刘女士和江小枫,我们只能管中窥豹地观察另一世界,那条通道也很快就关闭了。可你说你能见到百运。难道你也和老道士一样,能够自由穿梭于两个阳世么?”
百莳以前从来没有相信过古来欧的胡言乱语,在柴老先生鉴定印记的时候,她也告诉江小枫这只是思念成疾。但是现在两个世界的证据已经坐实,无论如何,古来欧都将成为关键,或许能将两个阳世再度联系起来。
古来欧的怪异和三年前的灾难有所关联。自那以后,他便拥有了徒手打鬼的能力。百莳见证他踏入除鬼的圈子,后来她也成为其中一员。但他们之后再也没有遇到造成那场火灾的罪魁祸首。与此同时,古来欧一直相信百运还活着。为什么叔叔会变成这样?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百莳唯一能回忆起的就是黑暗之中血肉模糊的男孩,对她露出最后的笑容,告诉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