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阴影中出现,乌黑的碎发被狂风扬起。他不是站在地面,而是漂浮在半空。除却上官和江小枫以外,在场没有人不认识他。
“百运!”苏音矾叫道。
“等等,他不是百运。”百莳却眯起双眼,察觉到他周身鬼气森森。三年一别,哥哥长高了不少,但为什么......这么陌生?
少年猩红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扫视古来欧。他炫耀般扬起手上之物,古来欧对之最为熟悉:是三年前他在地下室掰坏的六道轮盘!然而,在“百运”手中,法器居然完好无损。
他的手上闪耀着一道红光,因为许下的第一个愿望,红宝石戒指上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缝。
“是这家伙让你们重逢?别开玩笑了。”少年轻蔑地说,“你们要感谢的人是我!是我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这块破碎的宝物,许下愿望将之修复。破镜重圆时,我给六道轮盘下了一道指令,两个世界合二为一,达到至纯至阳的顶点,所有人都能永生!”
“百运”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痛苦,很快就被压制下去。还是被伏于上官肩头的小狐狸发觉了:“是夺舍!这小子在精神最为脆弱的时候遭到了灵魂融合。”
“呵呵,看来还是被识破了啊。”“百运”转动眼珠,看向狐狸,“我记得你。接受狐骨后重生的美丽女人,你不应该感谢吗?为什么如此愤怒?”
他张开双臂仰视一片黑暗的天空,雨水不断落下:“你们知道吗?!上古时代,神战在天地间撕开了一道裂缝,无数灵气泄漏而下,古人们穷尽一切修行,直至得道飞升。所谓的传说,神、妖、魔、鬼,全部在那个时代诞生。”
“师父成仙之际,给我留下了一块红宝石,说能助我成仙。然而,轮到我的时候,天道却渐渐闭合。这不公平,他给我的就是块垃圾!我退而求其次,寻访永生,却因尝试复活之术,‘破坏’阴阳法则而被同门斩杀,多么讽刺!”
“毕竟师出同门,师弟无法将我彻底杀死,于是从佛门借了一件六道轮回之法器,将我的灵魂封印其中。他将法器还回佛教中人,嘱咐他们好生看管。守卫森严的庙宇,佛法缔造的黑暗压制了我。可惜愚蠢的师弟不晓得世上没有永恒,时过境迁,庙宇早在动乱中废弃破败,我也渐渐苏醒。”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师弟给我送了一个好礼物!这跨越生死的法器正是我所需要的!然而即使攥取六道轮盘全部力量,鬼躯依旧虚弱,只好静静蛰伏,等待机会,直到一对普通的夫妻来临。”
“我杀了他们,吸干了活人所有的阳气,但这远远不够。于是我留下了他们的孩子,计划等他们长大再杀,获取更多力量。然而这一切却被你,你打断了!”少年恶毒地看着古来欧,“你弄坏了我的宝贝,让我如孤魂野鬼游离在两个分裂的世界,这下又要花好多时间来恢复!”
他的话语让众人意识到了他是谁:不知怎么,老道士占据了百运的身躯!百莳咬牙切齿地握住剑柄。她原以为老道士是想借百运之手复活自己,借此产生混乱,没想到他居然盯上了百运本人。
老道士依旧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天不亡我!三年间我游走两界,利用六道轮盘赋予众鬼力量,留下我的印记,让他们为我所用。也好在我发现双胞胎的身躯是成神最佳的媒介!只要获取其中之一就好。我想让哥哥复活妹妹,借此制造附身的机会,不想却被识破。可是种子已经种下了。他在绝望之际,被我引诱着许下了恢复六道圆盘的愿望。又因精神的巨震,让我有了附体的机会!”
“我获得了六道轮回的力量,占据了这幅不错的身体,整座青山也被我的部下所控制。等我破茧归来之日,携万鬼君临天下,全世界的生命都是我的养分!”
“你居然利用了百运......”苏音矾能够想象那名少年如何在万念俱灰下失去反抗的力量,悲愤之余,她后悔没在关键时刻发现异常。
上官师兄最为清楚被夺舍会如何,一旦在至深的触动下遭受灵魂融合,几乎没有行动余地。他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才拔剑自尽,还是在狐妖犹豫的情况下。而“百运”发表这么长的讲话,其实也在拖延时间,完成深层次的夺舍。
“首先要除掉或多或少知晓我秘密的人,这也正是我抛出百运这个饵,诱使你们齐聚。我会把你们关在结界里杀光!”
“百运”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他凭空消失了,掀起黑色的云团翻涌,完全超脱了凡人的范畴。空中仅回响他冷酷的话语。
大地在震颤,整座青山山脉开始剧烈地抖动。这并非地震的前兆,而仿佛一头巨龙渐渐苏醒,山体如活物般扭动。上官先生最先有了预感,随后百莳的阴阳眼也察觉鬼气的异常。她心里清楚,此次到场的不都是除鬼人士,需优先保护普通人的安全:
“你们先离开!”
在老道士的力量之下,大地龟裂了,青山与其他地区完全隔离开来。百莳抓住最后的机会,一剑斩出剑气,延缓了空间扭曲的速度。上官则趁着这个空当,将没什么战斗力的人丢出了老道士布下的结界。
百莳在结界内部站稳脚跟,百运的师父、上官和狐狸也落在了结界内部。恶鬼们从青山茂密的森林当中涌出,它们形状怪异扭曲,全无心智。这是老道士这三年来培植的党羽。
“这是危机,也是转机。”狐狸转了转眼睛,“那个混蛋没有使劲浑身解数把我们包围起来,或是杀了我们,而是撂下狠话急匆匆地跑了,甚至给了我们溜走的余地。想必他刚拿到肉体很是虚弱,只是在虚张声势。”
“他有说到过‘破茧’,说明肯定有化茧的一步。我曾观过青山山脉的风水,老祖宗把道观定在此处,正因其‘神性’。”师父说,“这个邪恶的灵魂想借青山的‘势’,只不过,他还需要更多时间。”
“我能感受到哥哥的气息仍在结界之内孕育和演化......结界困住我们也许只是顺便,其真正意义是塑造一个成神的空间。如果杀穿这些厉鬼,找到化茧的老巢,说不定能阻止他。”百莳调动阴阳眼观察天空的变化。
“不过现在的情况对普通人很危险,青山中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恶鬼,它们可以自由穿越结界,随意杀生,为老道士汲取生命的力量。”师父脸色凝重地说,“我已用传讯符咒联系道观上下,正一教内凡是志向除鬼的道士们,将会在青山易于出入的隘口戒备待命。此处也是一条连结青山和外部的道路,要留一人把守。”
“我来吧。”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主动请缨,或许觉得此刻该尽弟子的职责。狐狸对他的决定很是不满,然而总要有人留在原地。一番争辩过后,狐狸终于妥协。
“我们其余人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