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木镇——”
待外头再也没有声音的时候,张之贵腆着自己的大肚子缓缓站起来,踱步走到自己的拙于院——他日常办公的地方。
他一手拿着杯子,一边拿着酒壶,乘着酒意醉醺醺的走着。有一晃没一晃的,似是随时能摔到地上。
一般人看,肯定只会笑——瞧,又一个肥头大耳的醉汉。
如果你也这么以为,那你就太小看张之贵了。
这只是假象。
他的步伐缭乱,眼神却无比清醒,直奔自己的院子。
九州之下的城主,不管怎么样,都绝非善类。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天命所归。
当老城主病危或想卸任时,便可前往主鼎进行祈福——九鼎之魂便会聆听他的心愿,并选出新一届的城主。
鼎魂会化作一道光芒指向新城主的方向,并在下届城主身上烙下本州地图作为印记,标识着新一代领导人的诞生。
这就是魂选的过程。
被选中之人一般是十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幼童,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性。
旧城主要及时找到新城主,以完成交接过程。
而他张之贵,出生在徐州商贾之家,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物——在他十岁那年,鼎魂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痕迹。
这是权利的象征,亦是他张之贵命中注定的一步。
任何人,都不得越过他头上。全天下,都不得违抗他的命令。
九州之所以这么久都相安无事,只因为有九鼎在默默守护着它的运转。任何人想要打破现时的格局,便会受到天谴。
有一样东西可以改变九鼎魂守的格局——张之贵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它出现了。
这世上的一切都必将在他的掌控之下!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于黑暗之中发出一串毫无遮掩的笑声。
“来人啊,”张之贵狠狠把左手的杯子摔在地上,一个上好的青花盘龙方瓷杯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碎在地上。
而张之贵确是看也不多看一眼,他毫无顾忌地踩在那小瓷片之上,将它彻底压碎。
“去给我好好盯着桐木镇的那四个外来人。”
“尤其是——穿着粉白衣服长得最矮的那个女的。”
“一旦他们走出桐木镇——”张之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不带一丝感情。“活捉那个小的,其他闲杂人等不留。”
“属下遵命。”你只听得到这声整齐的得令声,却看不到说这话的人究竟在哪里。
这便是张之贵精心训练已久的黑衣卫——隐匿行踪,来去无痕。
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个徐州。他要那九州的地图,都完完整整的刻在他张之贵的背上!
到时候,就连那个人,也要看着他的脸色过活!
张之贵越想心就越激动,飘飘欲仙,直接将酒壶里的酒倒入嘴中,猩红的液体不小心从嘴里流出来,蜿蜒而下。
他的眼睛睁着大大的,加上酒渍,在夜里看上去尤为可怖。
徐州,桐木镇。
姜雀在这里醒来的第一个早晨,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便会感受到与众不同的风土人情。
稻花村里把麻将打成了艺术,而有些地方却只把麻将当作赌博的工具。
扬州城的人们很热情很好客,服饰华美,随手就是钱。毕竟是主城,生活水平普遍要高,不过姜雀有点遗憾的是——她没能见见城主。
而现在四个人所在的桐木镇,就像是从书墨画中撑着伞缓缓走出来的婉婉女子——一言一行,都是款款风姿,眉间尽是舞不尽的绰约风情。
优雅、清新,行走在窄窄的雨巷之中——就像是丁香花一般。
姜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呢?因为这里无时无刻不飘荡着琴声。
或是缓缓如山泉,悄悄入君心;或是激烈如瀑布,铿锵震君耳。
每一户人家,不管你看不看得见,他们的家里一定会摆着一把琴——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款式华美的上好古琴。
桐木一琴,九州争求。
这便是桐木镇,以琴声闻名九州,文人志士无不向往。这对他们而言就是心中的至高乐园。
四个人仅仅是在这里住上一晚,他们的耳朵就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被如此优美的琴声路过之后的耳朵,估计以后再听到其他地方的琴声,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出奇了。
“有趣有趣,虽然我不会弹,但是真的很好听啊。”晨起后,学姐伸着懒腰,发出自己的感慨。
“恩恩!”姜雀连忙点点头,如果有机会,她也想趁机学学怎么弹琴。
不求有这里的亲娘这么厉害,只求自己能勉强弹个小曲子自娱自乐,那也很不错啊!
“嘿嘿,想不想学了弹给坤仔听啊!?”学姐坏笑着,挑挑眉毛——此时此刻你是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杀气的。
每一个人靠近姜雀时都会不自禁放下心防,以最纯真无邪的一面来与她交往。
或许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姜雀的个人魅力,她总是能不自禁的感染身边之人,让大家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学姐啊不要说这么明显行吗?”姜雀嘘声说道,眼神飘向那会儿正在洗漱的茶里,示意学姐不要暴露她的小心思。
学姐点点头,只是学妹你可能不知道——茶里早就看穿你了。
昨晚,姜雀干完活之后(被坤仔气急败坏地数落一番之后)和学姐实实在在地、深刻地聊了一番,好吧,其实也不算有多深刻。
“学姐啊,我可能喜欢上坤仔了。”在姐姐面前袒露心事,姜雀一下子也不太好意思把话挑得太开。
“恩,我知道啊!”学姐把弄着手上的弓弩,一直挂弦又下弦,让手里的机关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也算是勉强弹着琴了。
啊?为什么会知道啊!
有那么明显吗?
姜雀还以为学姐会说——哇,真的吗?诸如此类的话。
学妹啊,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我要是连你这个小女孩的心思都看不出来,那我比你多吃三年的饭也就白吃了。
“第一,之前你总是时不时盯着坤仔看,最近眼神越发炽热甚至还飘荡着糖的味道。”
“第二,就在昨晚过后,坤仔一直对你躲躲闪闪,死活不愿意和你有所接触。”
“综上所述,你喜欢坤仔,并于昨晚直截了当的跟坤仔说了。”
学姐吐字清晰,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论证明晃晃的说清楚了。
“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姜雀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蓝色的眼睛闪着迷茫的光,“所以我这样真的好吗?”
她现在完全可以跟坤仔说自己昨晚鬼上身了,坤仔肯定会信的。
“好,怎么不好!这坤仔,定是您姜雀的囊中之物!”学姐头一次对姜雀做出了拱手的动作,脸上挂着笑——在姜雀眼里,怎么看怎么奸气。
“这话怎么说?”姜雀听了之后心里肯定是很开心的,自己果然不负师傅厚望,同时又有点疑惑学姐为何这么肯定。
“嘿嘿,有我和茶里在,你还怕什么?”学姐撩起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一手搭着姜雀的肩膀,除了少一颗痣,其他和传说中的媒婆没什么两样。
“而且,这么多年了,我头一次见到坤仔对你用了死鱼脸以外的表情。就冲这个,你一定行!”
“说得倒也是,靠你们了!不过,能不能先别告诉茶里啊——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呢。”
姜雀兴奋地搓搓小手,大功告成的同时又有点小别扭,茶里可是坤仔的亲姐姐哎,有点难办了。
“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学姐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茶里似水,而她似火。都说水火不容,而她们却一直相辅相成走到现在。
“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你们两个又在窃窃私语什么呢?”梳好头发的茶里面带微笑朝着这边的学姐妹两走来,其实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当然还要配合妹妹做出不明白的样子。
“没什么,没什么。”姜雀摸摸脑袋,连忙否认,生怕茶里起疑心。
没错,此刻她们正住在一间客房里——要用钱的那种。
要说为什么会这样,当然是因为两个老姐们直接拿着坤仔的卖身契压在客栈老板面前。
这几天的花费就从坤仔的工钱里扣,有什么要赔偿的也从坤仔的工钱里扣。
桐木镇的物价还算便宜,坤仔努力点干,还是会有很多铜板入账的。这么一想,他干活就会非常卖力,而且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
坤仔爱钱,既可以限制其余三人大手大脚,却也可以满足三人吃吃喝喝的要求。
作为补偿,坤仔可以来和她们一起吃饭——其实这也是坤仔的工钱换来的。
“学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慢了。”姜雀有些疑惑学姐的做法,毕竟有单子在那里摆着呢。说是这么说,她其实也很希望能在这里多玩几天。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无可比拟的韵味。
“这个嘛,别担心,我们先好好在这里逛几天。”学姐走在街上,左看右看,语气里满是悠闲。
“是的,反正坤仔也能赚钱。”茶里捂着嘴笑了,光圈打落在她棕色的头发上,铺上一层暖暖的辉光。
今日计划——坤仔打工,三人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