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作者:世界未 更新时间:2023/6/26 16:07:16 字数:4206

落山是从不敢在夜间睡觉的,且不说迷障的夜间凶险异常,更关键的是他害怕夜里入梦,一旦入梦必是噩梦无疑,而梦中又总少不了它

落山记不起那家伙具体样貌,虽然在梦中无比清晰,可一醒来却又忘了,但他每次惊醒时的胆战心惊总是历历在目。

似乎下一次再遇见它就醒不过来了。

枕上仙。

这三个字突然冒了出来,在他脑中激越跳动。

枕上仙?落山略一思索,这不是在避讳书上的万福爷吗?怎么自己一想到梦中的那东西,这三个字就蹦了出来。

莫非它便是一位万福爷?枕上仙,好像也挺贴切的。

落山顿时困意全无,他发觉读了这避讳书之后自己的脑子好像发生一些变化,实在是诡异!既无困意,落山也是需要休憩的,于是便在床上瞑目养神。

......

接近午时,落山下了床,拿着避讳书来到飨殿,却发现太常寺门口有人群喧闹的声音,落山好奇的看过去,大门只开了一个缝,看不到外边的状况。

“落山兄弟可是来还书的?”少卿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

落山简单的扫视了一下少卿,发现少卿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紫衫,全不似昨晚那般隆盛。

“是的。”落山点点头。

“落山兄弟可已经记住避讳了?”少卿又问到,眼中似乎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芒。

“当然。”落山这也不是撒谎,那避讳书里的内容可是真真正正钻到他脑子里去了。

“门外是怎么回事?”落山递过书转而问到。

“周家来人了,要请落山兄弟做客,我早上便与他们说你已经睡下,要他们下晚再来,可他们不同意,一直等到现在。”少卿转向落山说到,“落山兄弟可已经休憩完毕?若没有的话,我将他们赶走便是,省的扰了落山兄弟的清净。”

“不必了,我已睡足,他们既然是请我,久等也不好。”落山回答到。

“嗯,既然落山兄弟如此决定,也好,我也不挽留了,只是希望落山兄弟多多留意。”

落山听出这少卿话里有话,他知道自己忌惮太常寺,不会久留,而又提醒自己多多留意。等等,留意的是指周家还是另一位道士?又或者说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落山查此深意,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少卿则呆在原地微笑着目送落山走出太常寺。

寺外停了一架马车,几人在喋喋不休。

“落山道士正在我寺休整,已经睡下,诸位在这里干等又有什么用呢?我都说了晚上再来,是不是?”

“你可别废话,我家老爷点名要见落道爷,落道爷睡多久,我们便等多久!”马车夫对绛衣官喊到。

“对,常五,你可别废话了,昨日我与落道爷喝酒,你竟然趁我酒醉,将他拐跑!落道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说话的竟是身材肿硕的张都尉,看起来十分气愤。

绛衣官呵呵一笑:“人家落道爷行游福云之间,得大自在,我小小凡民能将他怎样?张都尉可不要开玩笑。”

张都尉正准备继续反驳,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住了。绛衣官常五也觉得奇怪,回头看去,原来是落山从门中走了出来。

“这不是醒了吗,落山道士,勘周城主周纺有请,劳您大驾,随我上车。”

马车中的一人从车中下来一边行礼一边对落山说到。

......

落山此前从没坐过马车,尽管马在城中跑得并不快,屁股下的颠簸仍然然让他很不适应,自己没有完全掌控身体平衡的权力,只能任由马车带他摇晃。

他对面的那个周家人似乎也很不适,总是不停上下打量着落山,坐立难安。他看起来很想找话寒暄一下,但初次面对迷障中的道士,又不知从何说起,生怕触怒了落山。

他终于准备好打开话匣。“落......”

只说了半个字,落山就把他打断了:“某不过小道而已,并无敌意,用不着这样。”

“阿,不是,不是,您误会了....”他赶忙解释到,但随后发现,落山压根没在看他,立即以为自己犯了这位道爷的避讳,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哈哈哈,道士真是好眼力,竟能够发现我。”一个声音突然从车底传来。随后一个满脸沙土的脑袋在车门处出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车底爬进了车里。

“二哥,你,你,你怎么藏在车底!!”周家人震惊地说到。

那灰头土脸的人,全然不顾自己被弄脏的衣物,与四弟挤坐在一起。

“我听说爹让你来接道士,你这笨驴岂能干得好,我这不是来帮忙了吗?”灰头土脸的人简单说到,而后向落山介绍自己。

“我是周纺的二儿子,周奇,这位是我弟,周确。”灰头土脸的人将手上的灰反复掸在周确的衣服上,一点不在意弟弟的抗拒。

他兴奋的朝落山说到:“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道士,我小时候就听我爹讲,道士在迷障里畅行无阻,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厉害的道士甚至能斩杀妖邪,破开迷障,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实在是幸会啊。”

落山笑了笑,颠簸的不适消解了许多。进城以来他精神一直紧绷,处处发现诡异,弄的自己疑神疑鬼,比起迷障中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刚刚他还以为车底又傍上什么怪东西了,没成想是位大活人,这突然出现的活宝属实让落山的精神舒缓了不少。

真是,与天斗,心劳日拙,与人友,其乐无穷。

比起奇玄诡怪,还是实在的人更安心一些,这也是落山喜欢人间的原因。

......

周奇缠着落山讲那迷障里的故事遭遇,坐了一路车便讲了一路。又是与那鬼魅邪祟的厮杀缠斗,又是各种神乎奇迹的遭遇,听得周奇不亦乐乎,就连一开始非常拘谨的周确也听出了兴致,两眼放光起来

不过,车外传来张崔义的声音:“落道爷,二位周公子,到周府了。”张崔义原来一直骑马跟在马车旁。

正应了都尉的话,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逐渐停住了,周确眼见不能听落山讲故事,有些不满,他正听到兴头上,好不痛快。但也知道毕竟是父亲要见落山,不好怎样发作,要不然,以他的作风,这勘周还没人能打搅他的兴致。下车时便狠瞪了一眼张崔义,让张都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对落山说到:“道士,你可要好好劝劝我父亲,他最近受太常寺那帮妖人蛊惑的不轻,让大哥去跟那太常卿学那什么妖术,甚至怂恿我去,真是老糊涂了。”

落山只点了点头,他也知到太常寺绝非善类,至于那至今未见过的太常卿他更是忌惮。

“唉,道士,你可是爱用香料?我知道勘周最好的香在何处,若有需要,我送你一些。”

落山笑到:“周公子真是爽利过人,一切好说,待我见过令尊。”随后与周奇一同进了周府。

而在另一旁,张都尉则小声对周确说着:“周公子,我昨日是被常五那妖人施了妖术,才被太常寺接走了落道爷,您可要帮我把这事跟周城主说清楚。”

周确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这里没你事了,请回吧。”

落山虽然对这位周奇印象尚可,但对周家也不是一百个放心的,毕竟,他也没忘掉更夫所说正是周家人要他散布的生魄。

想着便已经进了周府豪气的大门。

接入眼帘的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假山怪石,舞榭歌台林立其中,毫不突兀,溪水环绕,清泉流响。只一条布饰精美华贵的廊道直通园林深处,其余支路小径便如迷宫布散其中,与周奇登上廊道,发觉上顶刻画着繁复的仙人图,走在此间高于园林,亦有歌声笛语相伴,好似仙人行于仙境。

末了,走出仙境,再过一道门比上周府大门小了不少,但依旧精致。过了门,视线便无甚遮挡,一栋规模堪比飨殿的大建筑便矗立眼前。

门匾曰:勘周行事府。

康庄大道布置府前,两侧立满士卒,见落山二人进来了。齐喊到:“落山道士已到!”

落山未从这喊声中挣脱,便见到行事府中一个人影,焦急走出来,看起来行动似乎不是很利索,身边还跟着几个搀扶的人。

人近了,只见此人,胡须柔长,背有些弓,面目衰朽,疲惫异常,但眼神凌厉,目发青光,尤其这眼光直视落山时,好似看到了什么宝贝。

“你就是城外来的落山道士?”那人问到。

“正是。”落山说到。

“勘周城城主周纺觐见道士。”说着那人竟跪下来行大礼。

“爹,你这是做什么?”周奇不解到。

落山也立刻扶起周纺,“无须如此,某不过一介小道。”

周纺狠瞪了周奇一眼:“我不是叫周确接道士的吗,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周奇还想辩解两句,可却被人拦住,带走了。

周纺起身对落山说到:“落山道士,此处不便说话,我们进去再谈。”

......

二人落座。

“落山道士远道而来,辛苦劳顿,还未好好招待,实在抱歉。我略备了一些薄酒和粗食。”

落山看着眼前小桌上这一碟碟叫不出来名字的山珍海味,比昨夜在酒楼不知道精细到哪里去了。菜品冒着腾腾热气,只是他鼻子不灵否则应该也能感受到此刻的喷香扑鼻。

身旁的两位娇美的侍女一会儿倒酒,一会上菜,一会儿又端来盆子供落山吐一吐漱口水,解一解上一口肉食的荤腥之气。

落山并非好食之人,只是周纺如此盛情,实在难却,实际上,饭食菜品只能解他饥饿之感,却不能让他维生。更何况落山对气味滋味都不敏感,享用美食的乐趣便又少了许多。

酒足饭饱,周纺命人撤去杯盘,这才恭谦地与落山说到:

“道士神通广大,能从福云中来到勘周,实在是我勘周的幸事。”他抚了抚长须,继续说到:“只是我勘周最近不安生啊。”

他语音生颤,话中悲凉。

“别的且不说,三月以前来了一个邪道,杀人无算,近日在疯狂的刨坟。听那太常卿讲,万福爷很生气。我虽是勘周城主,但实际上屁都不是,他们那些家伙我们这些凡俗怎么惹得起。”

周纺哀叹一声,面露苦色。

“哎呀!你有所不知啊,这个邪道四日以前竟刨了我周家的祖坟,还有很多事我说不得啊。你明白吗?”

周纺近乎突然哀求起来的声音,让落山感觉很不对劲。

“我说不得!”

“求求道士能救救我勘周,救救我周家!”

周纺慢慢走近落山,双手捧住落山的手,老泪纵横。

落山正要安慰面前这位情绪失控的老者,忽然发觉掌心有什么东西在动,在画着什么。

是周纺的手指!落山稍一思索,神思一定,明白了他这是在掌心写字。

而等落山细细琢磨完写的内容后,这内容却让落山有些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他写道:

“它 在 听 ”

它在听!谁在听?一时间疑问充满了落山的脑袋,开始迅速推断各种可能。

但是周纺的手指并没有停,继续写道:

“太 常 卿”

六个字如同电流一样激起落山警惕,将这六个字组合起来的话,在听的太常卿?

他真的在听着吗?落山昨日并未把常五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人间安宁美好,怎会有什么迷障里的东西来染指,现在看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是一直在听吗?是仅仅在听周纺的话吗?还是说自己从踏入勘周开始,就被它听着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甚至说勘周的一切声音,都在被这位所监听着!

落山一时间不再敢出声,他仔细的回想着自己进入勘周以来说的每一句话。

我犯了避讳吗!?

落山清楚,毕竟自己确实将那些万福爷称做过邪秽。就一句话的事应该不至于怎么样吧?

......

苦思之下,依旧没有得出任何答案。

周纺此刻直起身来,放开落山的手,眼眶充红,只慢慢回到座位上去。气息虚弱的说到:“道士可已有定夺啊?”

落山稍作思考,回答到:“勘周既然受邪道侵扰已久,我愿意助勘周除此大恶。”

周纺缓缓点头:“谢道士隆恩,我周家永世不忘。”而后转头与身后一人说着什么。

只见一位气度不凡,着宽袍大袖,弄披肩散发的狂客从周纺身后走上前来。

“在下周先生之门客,墨侵衣,援助落山道士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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