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梁毅锋——他现在应该被称为“迹部毅”——端坐在茶室里,他闭着眼,冥然兀坐,有如老僧入定,但是他的心里却是颇为不平的。
在他的对面,金发男子悠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怎么样,你家的公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对于武者来说,目不能视可是……”他看着梁毅锋,脸上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
“唉。”梁毅锋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他浑身的气质,转而慢慢聚拢,使他整个人像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蓄势待发,他的脊背渐渐挺直,这是他有所抗拒的表现。
他抬起头,视线却绕过了眼前的男子,遥望着屋外的月夜。
他还记得,七年前,为了追求挚爱,他不惜放弃武人的尊严,入赘了迹部家;他还记得,半年前,儿子迹部沧出生时,妻子脸上的那份喜悦和幸福;他忘不了,迹部沧被医生断定为视力障碍时,心中的那份失落。
他的视线落到眼前的男子身上。
Dr.Otto,前联合国逐火之蛾计划的预备生物学者,半个月前,他突然找上门来,说自己应迹部家族的邀请,来为自己的儿子治疗眼疾。
Dr.Otto,他的名字他确实听说过,只可惜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他曾经利用联合国逐火之蛾计划预备学者的职权之便,进行违禁的人造律者实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被联合国除名并剥夺了科研资金。
天知道家主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人的。
“毅兄若是怀疑我的人品和操守,那大可以放心,我的一切治疗和条件,都会在人道主义许可的范围之内。”Otto笑道。
“说吧,你要如何治疗我的儿子。”他酝酿良久,最终慢慢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很简单,只要植入人造的视力辅助装置即可,它能接受光刺激并将其输出在视神经上,直接在人脑内生成图像,这个技术我已经反复验证多次。”Otto见他终于做出选择,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微笑,他胸有成竹地开口,将自己的方案简略地说了一遍。
“那么,代价是什么?”
Otto嘴角的笑意更浓,“不如等治疗完成之后,我再提出来,到时候您自行决断即可,如何?”
听了他的话,梁毅锋冷笑一声,道:“不必如此买便宜,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的条件是什么,都说来听听。”
“好,好!就喜欢您这样爽快的人!”Otto拍了拍手,说道:“其实,我的目的,您是清楚的,不过是为了继续我的人造律者实验而已。”
人造律者!听到这里,梁毅锋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凌厉,“怎么,你想拿我儿子当你的生物实验品吗!?”
“毅兄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经过上次的失败之后,在下痛定思痛,决心不再以人类作为直接的实验体,但是人造律者一事,又少不了人类的参与,于是我转向了另一条技术路线。”Otto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全息投影,一条奇形怪状的腰带,出现在梁毅锋的眼前。
“这是?”
“这条腰带,就是我的新方案,律者核心数据驱动器,佩戴它,加上律者核心数据卡,即使是崩坏能适应性为零的人类,也能发挥出律者的力量。”Otto说道,梁毅锋注意到,他在说这件东西时,眼里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狂热,那种眼神,就像……
就像当年他追求极致的武艺的样子。
“这件事……不是我可以做决定的。”他沉吟半响,说道。
“无妨,迹部家的家主说过了,在这件事上,您有完全的决定权。”
梁毅锋眉头一皱,这个男人,原来早有准备了吗?
“那好,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我之间今天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能向我妻子泄露。”他沉思片刻,最终为这场交易画上了一个句号。
“合作愉快。”Otto向他伸出手来。
“哼。”梁毅锋和他握了握手。
“那在下先行告退了,等贵公子的年龄和身体都符合要求时,在下自然会登门拜访。”Otto起身鞠躬道,梁毅锋也起身还礼。
Otto走后,梁毅锋来到室外,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升到中天。
把儿子交给这样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他抬头望月,既像是在问天,又像是在问自己。
五年后。
“沧,过来。”迹部伊吹温柔地呼唤这孩子的名字,这一次,儿子可以不用在佣人的帮助下向自己走来,这样的变化,让这位母亲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欢喜的笑。
“哥哥能看见妈妈了!”在迹部沧在母亲身边坐下之后,他的妹妹,迹部岚兴奋地欢呼道,她和沧是双胞胎,只有她的视力是正常的。
“好啦好啦,别蹦来蹦去的了,让哥哥好好看看你,来。”伊吹抚着岚的头,脸上满是慈爱,这个小妹妹远不如她哥哥那样稳重,机灵古怪的,和她的名字真是绝配——岚,山中的雾气也。
迹部沧带着些惊奇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家人的模样,妈妈、妹妹、还有父亲,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还记得,一年以前,他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一团,看谁都像是同一个人,只有他们靠近得几乎贴在他身上时,他才能辨认出是谁,现在终于能好好地看看他的家人们了,他看着母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伊吹将他搂入怀中,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她什么都不说,眼角也有泪光在闪烁,岚乖乖地站在一旁,伊吹也把她搂进怀里。
“如何,尚且满意吗?”Otto看着眼前的这温馨的一幕——他和梁毅锋站在一面玻璃墙前,墙的对面,就是那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Otto的治疗是相当成功的,只是在迹部沧的头部加点额外的装置——视力辅助外置设备,稍稍有些笨重罢了,最起码,迹部沧恢复视力了,还有什么能比着更好的事呢?
但是——有无比坏的事,而且坏过他的一位朋友亲自下厨。
“现在,您能相信我的能力了吧?”Otto微笑着问道,梁毅锋记得,他每次遇见Otto的时候,他总是在笑,他的笑,让他感到一股深深的虚伪——他的笑,不是为了示好,而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这个男人,是为了目标能不择手段的人。
他调查过Otto的生平,这个男人的第一个实验体,是他死去的父亲。
一想到这个男人会以自己的儿子作为试验品,梁毅锋就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说的那个什么律者核心数据驱动器,真的没有问题吗?它会不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使用它会不会有被崩坏能侵蚀的风险?
一切都是未知数,他真的能把儿子交给这样的人吗?
但是交易已经完成,契约已经在他同意的那一刻就订立,他不能反悔——这也许是他身为“武者”,所坚持的最后的“尊严”。
“对了,在下还要恭喜先生成功通过了联合国的选拔,成为逐火之蛾成立后的第一纵队,只可惜先生的夫人……”Otto说道,他说到最后,居然真的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不过,不能为他所流露出的一切情绪所触动,梁毅锋很清楚,对这个男人来说——
一切都可以是为了达到[目标]的道具,哪怕是他自己也绝不例外。
Otto看着迹部伊吹,这位两个孩子的母亲,俏丽的脸上带着极端病态的苍白,她曾经是对抗崩坏第一线的女武神,但是在长期的作战中被崩坏能侵蚀,不得不从第一线上退下来,回到大学中继续学习,也就是在大学里,她和梁毅锋相爱了。
这本来会是个温馨的故事,对吗?
但是,但是,好景不长,在婚后,迹部伊吹被查出患有崩坏能中度侵蚀,也就是说,在四年的大学生活中,伊吹的崩坏能侵蚀进一步加深,而这是她在脱离战场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样的情况,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料。
按照医生的预测,如果按照现有的侵蚀速度进行下去的话,她的生命将会在十八年后结束,这还要算上按时服用的药品[SAN·西利亚],十八年,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生育迹部沧和迹部岚的时候就难产了,而迹部沧生下来的时候就带有崩坏能的轻微侵蚀,他的视力障碍就是这么来的,幸好迹部沧的崩坏能侵蚀不是很严重,用了一支[SAN·西利亚]就治好了。
“别提早庆贺,逐火之蛾还能不能成立还不好说,这个组织,只是一群元首脑热和一群自称能计算出未来的疯狂科学家提出的构想罢了,我相信希望,但绝对不相信这样疯狂的希望。”梁毅锋说道,他的手按在玻璃墙上,似乎是想摸摸伊吹的脸。
“说的好,在崩坏的灾难逐渐加重的今天,很少能有像先生您这样清晰的人类了。”Otto赞许地拍了拍手,“今后,还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像今天的交谈一样愉快。”
“同样的话,不必再说第二遍。”梁毅锋冷哼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
“爹,咱真要搬来这里啊?”小男孩挣开父亲的手,向着他们的新家奔去,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他拖着旅行箱,向着围着新家跑来跑去的儿子喊道:“Kevin,要是你小子再弄出一身汗,看老子抽不抽你就完了!”
“略略略!”Kevin对着父亲做了个鬼脸。
“你小子!”男人额间青筋暴起,他丢下旅行箱,向着男孩追去,结果男孩直接扑进了一旁的母亲的怀里,让男人只能干瞪眼。
“真是的,多大了还和你儿子计较,最起码拿出你集团长的威严来啊。”女人无奈地说道,正当Kevin准备幸灾乐祸的时候,女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两个,待会我一起打。”
“啊……”Kevin的脸顿时拉成了苦瓜脸。
这一家三口的头发都是白色的,吸引着路过人的目光,毕竟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杀马特发色都见过了,天然纯白还是第一次见,不会是白化病吧?
“是……”白发男人的头也耷拉了下来,他乖乖地去捡起了丢在一旁的旅行箱。
“对了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搬来这里啊?”Kevin任母亲牵着他的手,刚刚出笼乱跑的小白虎瞬间变成了小白兔。
只能说,母亲是驯服一切熊孩子的最强力量,老师都不一定管用的时候,亲妈一定是最管用的。
“不知道哦,这个得问那个让我们搬过来的人吧~~~”女人悠悠说道,她看起来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但是当周围出现异动时,她的视线一定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转过去,其速度之快,其反应力之强,处处显示着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她看向了Kevin的父亲,“威廉,回答你儿子的问题吧~”
她的脸上带着等待看好戏的表情。
威廉找钥匙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集团总部搬迁到这里了,身为总裁的我来这里,很合理吧。”
“对,你说的都对~”女人打着哈哈说道。
随着房门的打开,三人一同走进了他们的新家,去迎接他们的新生活,去迎接他们那充满未知数的未来。
[第一章 完]
[冲突设定补充时间!]
“逐火之蛾”
在原作中是由凯文·卡斯兰娜的恋人博士MEI提出并建立的。在本作中,逐火之蛾的构想提出和尝试提前了整整十八年,而且,第一批进入逐火之蛾的“被选中的人”并不是原作中的逐火十三英桀,而是主角们的父辈。
“Dr.Otto”
neta的角色,并不存在于原作的“前文明”设定中,熟悉原作的读者可知,这个家伙完全就是没有遇见卡莲却完全继承了原作人物奥托·阿波卡利斯在卡莲死后的疯狂与偏执,他所进行的人造律者计划,来自于米哈游旗下的崩坏学园2中的人造律者计划,在原作中,该计划成功制造出了“金属之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