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纳达帝国刚统一数十年,重新与首都建立关系的各地南方城市正在快速的建起新工厂,意图在帝国新的经济秩序中争得一席之地。
而雷阿尔城是个例外。这里风景怡人,从首都到雷阿尔市中心修着一条铁路,火车时不时响起的汽笛声才让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恍惚感到外界的存在。
首都的新兴厂主或者那些贵族们将这里看做了疗养地,因此前面两节装饰高贵的车厢常常坐满了贵族或者手握巨大产业的厂主。而再往后两节稍显逊色的车厢都是一些暴发户或者落魄贵族。
这节车厢也就十几个人。除了一些落魄潦倒的贵族还想着保持从前配得上身份的庄重,那些暴发户则完全肆无忌惮的抽烟,调笑女人,或者打牌,喝酒,时不时的还要爆发出一阵哄笑。
罗丹对着桌子上的硬质卡片思索,坐在他斜对面的利德尔慵懒的靠着长椅,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初春的寒意,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将红色皮大衣裹紧了一些。
利德尔静静的听着前排的吵闹,这才刚进车厢十分钟这些人就熟络了起来。终于在又一次爆发的大笑中,利德尔忍无可忍,睁开了眼睛,起身愤愤的走向前排。罗丹抬眼看看他:
“你要去哪?”
“去找列车长,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地方。”说着,他就要去驾驶室。
罗丹收起了桌上的卡纸,起身道:“我跟你一起。”
当他们经过前排那群嬉笑着玩惠特斯牌的暴发户时,坐在外侧一个肥胖男人猛地吐了一口痰,这口浓痰直接吐到了罗丹的皮鞋上,而桌子下面就有一个铁桶。
罗丹愣了一下,旁边面色发油,头顶秃亮的肇事者似乎没意识到什么,兴奋将一张牌打出:“A!我可是攥在手里好久了!”
“别碰我,这局我一定赢回来。”这个暴发户不耐烦的将肩头的提醒他的手赶走了。
“还是希望先生不要随地乱吐口水。”罗丹从大衣默默地掏出手帕,将皮鞋的污渍轻轻揩去,丢到了铁桶里。
可惜暴发户正在忙着打牌,只是抬头瞄了他一眼,随后又继续低下头去嘟囔 :
“真没礼貌,现在的年轻人都敢提醒年长者犯的错了。”
侍者推着餐车从后排走过,让罗丹让一让。罗丹打量了一下重新投入惠特斯牌的暴发户,没有多说什么,去找早已离开的利德尔了。
在头一节车厢,列车长正和利德尔商量着,列车长表示火车还有五个小时到站,让利德尔稍微忍受一下。
“五个小时?再跟那些傻瓜呆一分钟也不行!”
列车长想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里有多难以忍受。于是他说:
“倒是第一节车厢还有几个座位。但是服务成本在你购买车票的时候决定了,所以…”
列车长这么明显的意图让利德尔打起了鼓,而姗姗来迟的罗丹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开口问:“那么我们需要额外付多少呢钱呢。”
列车长报出了一个数,他要求两人一共再付150卢德,利德尔想要骂娘,而罗丹叹了口气,从大衣掏出一个皮包,拿出了三张崭新的五十面值的卢德币。
“一百五十卢德,成交。不过,您得给我一块手帕。”
列车长接过钱,确定是货真价实的钞票后,放到了自己抽屉里,从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手帕,递给了罗丹。
“先生们,跟我来吧。”
列车长把他们带到头等车厢内,将他俩领到最后一排的隔间空位说: “那本来是宰相大人预定的房间,可惜她政务缠身。你们就去那吧。”说完,他回去了。
罗丹和利德尔走进去还是像之前那样坐着,利德尔苦着脸看着罗丹:
“开什么玩笑,一百五十卢德够买三张头等车厢的票了。”
罗丹耸耸肩,又从口袋把硬纸片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默默地端详起来。
“不过吗,用了魔能当燃料火车是真的快,据说一小时能跑到七十五公里呢。”罗丹突然开口说。这节车厢比较安静,除了闲碎的交谈声透过隔间传来,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说的不错——不过你的养父心真大,恶魔才平息七年就跑回去了。”
利德尔口中的恶魔就是曾存在自然界的生物,只不过因为他们的强大却不节制的天性已经被赶到一座巨大结界去了,雷阿尔城附近一座“魔界之门”依然有些动静。
罗丹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把收养他的男人当做养父过,只是利德尔莫名给的称呼罢了 。
罗丹看了看利德尔,突然想起什么事情。
“之前你拜托希莉娅给我订做的枪如何了。”
利德尔懒懒的躺下半个身子,回答说:
“好像已经开始制作了。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事成后加入协会。”
“我可没答应。”罗丹淡淡的回应道。
“到站还几个小时呢,容我睡会。”
利德尔头一抬,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却听到了隔壁的聊天,似乎是两位女士。
“…我就说吗,乔尔是不可能敢去那里的。”
这让利德尔不由得轻轻一笑,女孩的谈天令他一脸享受的听了起来。
“不过,贝克汉姆先生绝对会来。这里本身就靠近结界,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点声音也传到了对面的罗丹耳朵里,他奇怪的抬起头,说:
“真奇怪,这里也有认识你的女孩?”
“嘘…”
利德尔有些紧张的偷听着女士们谈话:
“…半白半灰的头发很合我的口味,他并不老,也就看起来三十多岁。我还是记得两年前在帕瑞遇到他的时候,一个恶魔猎人杀穿了恶魔教徒啊。那些人可恐怖了,甚至会让人类身躯变成恶魔的体态…利德尔可比其他男人帅气多了。”这声音越说越大,也让罗丹听的越来越确切,“我一定要再见到利德尔!”
这最后一句话让罗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咦,隔壁是不是有人在啊?”
“不知道,姐姐。”
利德尔脸上布满了黑线,很快又坐起来。低声哀求道:“我的好奥伦斯特,不要弄出动静来,这是法伦施泰特家族的两个千金,大的叫海伦,小的叫孟菲斯。被大的发现我可就摆脱不掉了。”
罗丹也故意学着他的样子,低声说:“我自从认识你后可真是结识了不少漂亮淑女啊,贝克汉姆。”
说着,两人都默不作声,罗丹浅浅的睡了过去,而利德尔也有些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利德尔-贝克汉姆是个传统的恶魔猎人,十年前雷阿尔附近禁锢恶魔的结界再度被打开,大量恶魔涌向了人间。他就参与了那次防御,辗转了不少“魔界之门”破开的地方。而如今也在四处清理那些逃出后到处躲藏的恶魔。
到站后,罗丹先走出了隔间,其他乘客都走光了,隔壁房间还是没动静。于是他敲了敲隔壁的门。说了句到站了,便听到里面有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姐姐,到站了。”罗丹侧身一旁,靠在隔间的木板上。
两个姑娘从隔间出来就看见靠在隔壁门的罗丹,罗丹侧眼打量了一下她们,这两个小姑娘都穿着铂里森流行的一款女士长裙,裙摆比较短。
高一些的显然是姐姐,她的妹妹站在她后面,手里聆着一个大箱子。而她们同样也看见了罗丹,他幽紫色的瞳孔和他俊雅的面貌几乎能倒映在少女的心底,不由得让海伦脸上一红。
“是您叫的我们吗?”
罗丹点点头,就这样沉静的看着她。
“谢谢,不然真的要原路返回了。”少女有些不堪这种注视,她感觉有些的羞沁,“再见了,先生。”
“嗯,再见。”他看到姐姐拉着妹妹跑开了,叹了一口气,对着背后的门内说,“她们走了,我们也下车吧。”
“等等,你怎么走这么快!”利德尔探出头来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便也跟罗丹下了车。
利德尔平安无事的到达协会安排的住宿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让门房买了点吃的。而罗丹也拿着钥匙沿街去了自己的出租屋,顺路买些吃的。
一个穿着黑皮衣的男子步履蹒跚经过他,罗丹奇怪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奇怪,那人身上怎么刻着这么多法环。”
那股魔能气息罗丹再熟悉不过了,此时又一名戴着檐边帽的男子经过了他,罗丹一回头,发现那人也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过头去紧紧跟着那个步履蹒跚的男子。
“感染者吗,没想到都需要镌刻法环来压制那股魔能了。”罗丹心头一紧,“看起来雷阿尔城还是有不少教徒的。”
似乎发现这里的人其实都被或大或小的感染了灵朽症,这种一直唆使人崇拜魔王的症状,结果就是让魔王的影像充斥着感染者的整个意识。
经过罗丹戴着檐边帽的男子紧跟着那个步履蹒跚的人,注意到罗丹后,他不禁冷笑一下,低声道:
“驱魔师吗,雷阿尔越来越热闹了。”
他又看向不远处的感染者,已经拐入一条小巷子里,行人看见他行为怪异的样子都纷纷避开。而跟踪他的人死死的盯着他,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一定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