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日暮时刻,醉熏熏的太阳懒洋洋地躲在了云霞之中,云霞无奈,只能被夕阳溢出的绯光给浸染成了一片红绸。落单的大雁扇动着羽翼掠过绯霞,只留下来一串串孤寂的音符。
“孤雁南飞,不知不觉都已经入秋了啊。”
此时才刚刚入秋不久,用寒冷来形容此时的天气还为时尚早,用凉爽来形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微生鹤看到天上落单的孤雁,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皇兄他在宫里现在如何。”
年仅十六的微生鹤被徐徐的秋风拂过尚且稚嫩的脸颊,细密的发丝便被挽在空中轻柔的漂浮着,像极了春日里刚抽丝的新柳。
微生鹤,煌帝国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闲清王,自十岁起便被分封了“凌州”这块地,成为了一方诸侯王。但与其说被分封,他实际上是被流放。微生鹤的父亲煌严宗——微生羽再世时,相当的不喜欢他,甚至经常冷落他,十分不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其原因很简单,微生鹤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微生羽则将丧妻之痛,全都归咎于微生鹤身上,他固执的认为如果没有这个逆子的出生,自己的爱妻便不会离开人世。对于自己的儿子,微生羽杀又杀不得,于是他便在微生鹤十岁生辰那天以“生辰礼”的方式分封到了凌州。眼不见,心不烦,这应该便是微生羽的想法。凌州地僻,经济凋敝,宫中拨给闲清王府的钱款又少之又少,可怜的小王爷又没有什么谋生之技,便穷困的活到了十三岁——煌历一零零六年,微生羽驾崩的那一年——日子才过的像个真正的皇族。继承了皇位的大哥微生苍开始给微生鹤拨去可观的钱款,破旧的王府也被重修地金碧辉煌。
微生苍曾问:“你恨父皇吗?”
微生鹤说:“我不知道有没有恨过他,但我绝对没有爱过他。”
是啊,微生羽死,微生鹤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在父亲的葬礼上,眼泪于微生鹤仿佛如钻石一般珍贵,绝不肯弹落一颗。
这苦命的王爷并不是无情的人,是那应被哀悼之人确实从未施舍过情与他。
成群的秋雁鸣叫着舞过微生鹤的头顶,霞光与夕阳被它们的羽翅惊走,留下了逐渐黯淡的世界,只是不知,那落单的孤雁是不是它们的伙伴?他们嘻戏时是否又会挂念到它们的伙伴?
微生鹤关上雅致的小木窗,点燃了白烛。
现在睡还为时过早。微生鹤坐在床头,将一卷上了年纪的古书铺在了腿上,开始专心致志的研读起来。
这本古书名为《源理初通》,是一卷指引人们沟通世界本源的著作。
世界饱含充裕的源气,可大多人类却无法掌控,仅有那千万分之一的人能够自然掌控源气,而剩下的人若是想要掌控源气,获得世界本源的力量,便要沐浴稀释的龙血,也因此,龙族与人类达成了协议:人类奉龙族为神明,每年向龙族上供大量天财地宝,龙族则赐予人类龙血。人们称沐浴龙血为洗礼,但洗礼不仅有风险,而且还不一定会成功,并且成功后与天生的幸运儿也还是有云泥之别,至于那些幸运儿,人们称他们为“天行者”。这《源理初通》就是用以指引洗礼后的人们。
微生鹤才十六,洗礼与他尚有两年,毕竟洗礼是十八岁才被允许。可在一个月后,就是年满十八岁的二姐——微生雀的洗礼之日了。
“姐姐不会出问题吧?”
“姐姐一定会成功的吧?”
“说不定姐姐是天行者呢!”
这段时间微生鹤总是这么想。皇兄和皇姐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知道研读《源理初通》了多久,微生鹤的双眼开始逐渐放沉,无法再支撑他继续研读下去。他的双眼闭合,绵延的睡意像波涛一样席卷了他的身体。于是,微生鹤便悄悄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微生鹤看到了微生雀即将出嫁,可微生苍也好,太傅周晓也罢,没有一个人祝福她。孑然一身的微生雀独自前往夫家成婚,却在途中被拦路的匪人所害,客死他乡。
微生鹤惊醒,背上的冷汗如瀑布一般泄下。
此时,已是天明,唯有《源理初通》卧在他的枕边。
对于忙碌的人来说,一个月的时光相当的飞快,可事实上,对于无所事事的人来说,一个月的时光也相当的飞快。
此时天气已不再是凉爽,而是实实在在的料峭的寒冷。
微生鹤此时已在前往炎煌宫的路途之上。年轻的王爷坐在略微颤抖的马车中,
将左胳膊搭在车子小窗的木沿上,用左手撑着下巴,双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窗外的一切。
“吁——”
经验丰富的老车夫勒住了前进的马,停下来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微生鹤知道,目的地到了。
微生鹤下车,早已在宫门口等候的侍者便忙搀扶着他下车。
“王爷近来身体可好?”
侍者满脸堆笑地恭迎着微生鹤,微生鹤笑笑,“吃得好,睡得香,死不了。”侍者说了句“王爷跟我来”便领着微生鹤进了宫门。
微生鹤随着侍者穿过石砌的路径来到金顶紫屋的“天和殿”。天和殿是微生鹤的临时住所,也是他曾为皇子时的寝宫,殿里的一物一件都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虽然此殿已长年无人居住,但却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微生鹤推开门时,里面甚至点起了袅袅的檀香。
“咳……咳……”
微生苍早就来到了天和殿内等候着微生鹤,一见微生鹤推开门,他便激动地迎向前去,紧紧的搂住微生鹤的肩膀。
“咳……咳……小鹤回来了,咳咳咳……,快让大哥看看长高了没有。”
“皇兄,我又不是小孩子,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像见小孩一样——话说回来,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体虚?”
微生鹤挑了挑眉,如墨染的双瞳带着笑意看向微生苍。
“哈?我体虚?你去问问你嫂子我体不体虚?”
“这……不好吧,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万一问出点什么东西,你面子也挂不住啊。”
“滚滚滚,咳……咳……,我身体好着呢。”
微生苍有笑有怒地在弟弟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当然,这仅仅是兄弟之间的嬉闹而已。
“走吧,咱们去找你二姐,她现在可是亢奋得不得了——阿泽,备菜,简单一点,家宴”
名叫阿泽的小太监收到微生苍的命令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御膳房。
家宴,无事可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