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在天空变换着姿态。
恰如菲娜被风吹动着的裙摆。
她伫立在白塔下,迎接着阳光撒满全身,而大学士就站在后面注视着她。
大学士心中突然放下了些东西,感到呼吸变得通畅起来。他想,那一定就是故事中打开鸟笼放走金丝雀的仆人的心情吧。
奇怪的比喻,明明大学士并不想把菲娜比作金丝雀,因为他不愿菲娜成为金丝雀。
可现实是,他是站在鸟笼外的帮凶。
即使再怎么喜欢笼中的鸟儿,也没有打开笼子的打算。
所以那位打开笼子的仆人不是他,而是那位白衣的客人。
客人的想法总是叫人捉摸不透。
有时走在路上会突然折返,像是忘拿了什么东西,但往往刚走了几步便又会转身走回。
他找到大学士,翻阅着书籍并向大学士提问,但这些问题却偏偏和他所看的书没有一点儿关系。
而现在,客人正仰头看着塔顶上的风向标,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几位小修女在塔下的门后探头探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客人把菲娜带出来。
“我们去那边吧。”
客人微笑着指向风向标朝着的方向。
“好!”
菲娜高兴地答应下来。
她迈开步子从小坡上跑下去,在白色的石板路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阳光下的石板路白得耀眼,就像这位无忧无虑奔跑的女孩一样,美丽动人。
客人不紧不慢地走下去,而小修女们纷纷躲回了那座有些压抑的塔。
“大学士!快点快点!”
菲娜站在下面高高挥着手。
“我来了!”
发呆的大学士赶紧小跑着,追上客人的脚步,来到菲娜身边。
这条路通向小岛背后的海湾,要是往回走的话,就能走到约德尔小姐的旅店。
走过路边无人搭理的狗尾草,菲娜和客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他们什么都说,话题的跳跃比小路的坡度还大。
“要是被风吹得太久了会怎么样呢?”菲娜问。
“嗯......会嘴巴干,而且眼睛酸。”
“不会疼吗?”
“很疼吗?”
“嗯嗯!”
菲娜用力点点头。
“比膝盖撞到桌角还疼?”
“比撞到桌角疼多啦!”
菲娜卖力地向客人描述着自己在做仪式时的感受,奋力比划着的双手很是可爱。她着急于不能让客人明白那种感受。
“说起来客人不是会制作让人不痛的药水吗?能不能和菲娜做交换呢?菲娜没有很珍贵的东西,但是菲娜可以用这个和客人换。”
女孩从衣服里摸出一样东西,她小心地张开手,露出了藏在掌心里的一个小贝壳。
那是一个粉红色的小贝壳,颜色很少见。
“这是菲娜成为圣女前捡到的最好看的贝壳,是菲娜的宝物!可以用这个来和客人换吗?”
“粉色的贝壳我还是第一次见,居然能自然形成这种颜色啊。”
客人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菲娜手中的贝壳,而菲娜不安地等待着客人的审视,不知道客人会不会喜欢这样小小的一个贝壳。
“好吧,”客人直起身子,“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就和你交换好了。”
“真的吗!”
“当然,菲娜的贝壳很漂亮,也正是我想要的。”
说完,客人从自己一直挎着的小皮包里取出了一管药水,递到菲娜手里,而他也收下了菲娜的贝壳。
“哇~好漂亮啊!”
菲娜捧着手里药水赞叹着,它正散发着奇异的魔法的光,让整支药水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宝石一样。
大学士凑上前来,也感到无比惊讶,因为这和大祭司制作的药水完全不一样,那浓浓的魔力,更让人相信那就是浓缩的魔力之泉。
“菲娜是打算在仪式上用这个药水吗?”客人问道。
“嗯!”
“那我想,菲娜大概是没有机会用了。”
“诶?(嗯?)”
菲娜和大学士都对客人的这句话感到困惑。
因为这一周终会结束的,而下一周又会同样再回来,如此往复,一直这般。
“不过这就是我的事了。好了,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可是可是——”
故意吊起人的胃口,这怎么可以嘛!菲娜追着客人想要问清楚。
“还要再等等,”客人把手指放在嘴前比出一个“嘘”的动作,“藏起好奇心,到时候自己亲眼看看吧。”
“客人~”
菲娜不情愿地嘟嘟嘴,连走路的脚步都重了点儿,用力地踩下去。
无人的海岸被潮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留下宛如镜子般的沙滩,模糊地反射着人影。
客人似乎对沙滩见的不多,他脱下鞋袜,光脚踩在光溜溜的沙子上。
菲娜见状也飞快地把鞋子抛开,跳到了沙子上。
她可是好久好久没有在这片沙滩上走过了。
“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软,像水泥地一样。”
客人踩在水波所及的沙子上,眼中的失望难以掩饰。
“那是当然啦,客人想踩软绵绵的沙子的话,要到菲娜这边来才行,只有干沙滩才会是软的。”
看样子客人还没菲娜懂得多。菲娜心里很骄傲。
“客人,水泥地是什么?”
大学士不像他们那样玩心重,并没有脱掉鞋子,比起在沙滩上玩耍,他更想知道客人话中许多他未曾听过的名词。
那些可都是外面未知的知识!
“那个啊,”客人想起来这个世界是没有那些东西的,不过那些比喻他却常常下意识地用出来,他思考了片刻,解释道,“就是像石板一样硬的东西。”
“石板?”
“你把它当作是一个比喻就好了,别太在意。”
“大学士,客人!”
不远处菲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你们也快过来啊!”
二人看过去,菲娜正提着裙子往水中跑去,白色的水花拍在小腿上。
“今天的水很暖和,一点都不冷耶!”
她朝着天际线走去,湖水慢慢没过大腿,然后淹到纤细的腰肢,白裙被清澈的湖水浸湿,飘在水中,像是一团小水母。
这一刻菲娜看向天际线的神情是那样虔诚,像是一位朝圣者,向着风,向着湖水的另一边。
等到太阳斜落,沉入湖面时,定然又是一番绝美的景色。
在天空和倒映着天空的湖水之间,就会只剩下那条悬浮的天际线,还有最纯粹的光和人。
菲娜回头看向客人,他挽起了裤脚,站在浅水处。
“湖水的另一边,是什么呢?”
菲娜指着飘在空中的线问道。
“湖水另一边啊,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会有,除非行至世界的边缘,不然你的旅途永远都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