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白塔像是被撞击了般震动起来,那股不安的晃动自下而上传播。
大祭司第一时间就有了感应,他带着一众修女赶忙来到塔底的净水池边。吊灯晃动着,让光线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一明一暗,叫人不安,昏暗的塔底部大祭司只能叫修女们掌灯作为照明。
水池中的水位开始缓缓上升,一时间大祭司竟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是好是坏,只有眼睁睁看着那水沿着六芒星魔法阵的纹路蔓延,直到将其浸没,然后池水突然失去了重力,朝着六座雕像飘去。
那无目的狮子眼中流下血水,折翅的白鹤口中沥出鲜血,同样的红血从玄龟碎裂的龟甲上渗出,从黑马断掉的后足流出......
一瞬间六个方向的六座雕像像是活了一般,闪着诡异的红光,污染着本无色的池水,让那不祥的血红色瞬间便染满了整个水池。
这下即使是年龄最小的修女也明白了不妙。
大祭司立马翻开古籍,摇响先灵赋予的铃铛,开始高声诵读起晦涩的古文,那一个个古文字依靠着大祭司的魔力显形,形成了一条由文字构成的锁链,环绕着整个魔法阵。修女们的灯作为锁链的连接点,她们背靠着墙壁环绕了塔底整整一圈。
此刻猩红的六芒星法阵和淡青色的锁链争相闪烁,争夺着彼此的光芒,一方疯狂的挣脱,一方拼尽全力地阻挡。
“叮铃——叮铃——”
大祭司摇晃着银铃,清澈的魔力扩散开来,加强着快要崩溃的锁链。
“叮铃、叮铃!”
银铃摇得越来越快,连带着大祭司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有些控制不住那银铃巨大的力量。
“叮铃!叮铃!”
猩红的光芒突然间变得强盛,刺眼的光芒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充满了整个塔底的空间。
这股突然强烈的光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随后开始变弱下去。然而就只是刚刚那一瞬间的强烈冲击,就足以让本就堪堪维持住的锁链断裂。
那锁链断成几百段掉落在地上,随着魔力的虚弱而逐渐消失。
一个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水池的中央。
“菲娜!”
年老的大祭司猛烈地咳嗽起来,随着魔力的耗尽,拄着拐杖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他俯身跪在地上,双手依靠着最后的精神力才没有松开拐杖。
玛格丽塔修女看见不省人事的菲娜心急如焚,一时间慌了手脚,丢下了手中的油灯朝菲娜跑去。
然而那六芒魔法阵先前只是在等一样东西罢了,如今最后的关键物品到齐,它也终于彻底完成,或者说,彻底被破坏。
有“人”从三百年前的世界中苏醒,从昏暗、压抑的塔底出现,噢!其实它早就已经逃了出来,从那个漆黑的洞穴里,从那个逼仄的牢笼里。
“再向前靠去,可就危险了啊,这位女士。”
一个礼貌的声音响起,但巨大的力量却毫不留情地轰在玛格丽塔修女身上,将她狠狠地砸进墙里,旁边的几个修女哭叫起来。
“好久不见,不,是第一次见面,亲爱的祭祀先生。”这个声音沙哑而低沉,而它的主人正从水池中爬起来。
青黑色肌肤,健硕却又曲背,有着与人相似的四肢却又全然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正在从血色的池子中爬出来。
那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魔,带着无限的恶意与涌到脸前的危险。
“你、你......”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恶魔,大祭司的恐惧浮于脸上,心中产生绝望之情。
这座白塔下竟然封印了这样一只强大的恶魔,身为祭祀,他却无力阻止它,他想到三百年来无数人的守望,想到自己的使命。
这里是祭祀风的圣地,倘若不再用祭祀净化风的混乱,那失去记忆的风将变得越来越狂暴,回旋的烈风会毁掉这里,毁掉结界,随后传遍全世界,从此世界上的风也将带不回远方的消息,将变得冷漠、无情,它将依旧吹拂,从白昼的海行至陆,再从黑夜的陆返回海,可是却失去了旅行的意义。
它将只剩下“自由”,而没有“方向”。
恶魔踏上石地板,一步步走到大祭司面前,即使曲背也比成年男子高上许多的魁梧体形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原本搀扶着大祭司的小修女瘫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害怕下一秒就会成为他的攻击目标。
“我可是很感激你这三百多年来的照顾的啊。”它俯下身,掐住了大祭司的脖子,如是说道。
“荣幸......之至。”大祭司与恶魔四目相对,他突然抬起手来,死死地抓住恶魔的手臂。
年迈的身躯竟还有这般力气,倒是叫朗伯佐尔也有些意外。
它微微挑眉,然后右手用力掐下。
......
“轰!”
烟尘四溢,一道黑色的身影塔下闪出,摔在湖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在湖面上飞出十来米远,像是石子打起了水漂。
“我就该知道,副官根本拦不了你多久。”朗伯佐尔的魔力让它悬浮在水面上,它爬了起来,胸腔里的怒火在燃烧。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将死之人胆敢偷袭它。
那个老东西,居然敢献祭自己的魔法核心自爆,弱小的普通人,就应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去死才对。
而眼前,这个国度唯一让它感到棘手的人已经出现。
客人回过头看了看已被染红的水池,及时赶来的大学士已经将菲娜救了出来,正在为她施展治愈魔法。
“用这瓶治疗药水好了。”他将挎包里的药水丢给大学士,随即看向湖面上朗伯佐尔。
“我就知道你会来,只有在这件事上,你会守时到甚至提前到来。”朗伯佐尔并不想仰头看着风行者,它漂浮起来,那是一种独特的魔力运用方式,是只有恶魔才能掌握的技巧。
风行者默默抽出了长剑,他盯着朗伯佐尔,却连一句“我对你无话可说”都懒得说出。他麻木着脸,正如他麻木着自己的心一样,他来到这里唯一的理由不是浪漫美好的,而是从始至终充满杀意的。
这可不是一个温柔的地方,他想着。
“你可真是傲慢啊,风行,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是你犯的最致命的错误。”朗伯佐尔说,它此刻也平息了心情,浑身散发出自信,“凡领主以上者皆知,风行者虽位列第七席,却是所有‘赋记忆者’中实力最末等的人之一,身为炼药师,就应该躲在后方做好辅助工作才对,如今你一个人来到此地,不是狂妄又是什么?还是说——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没想到天穹大君告诉了你这么多。”风行者终于开口了,“这些话,由你的主君来说还行,区区领主阶的恶魔,对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领主?哈哈哈哈,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必这么称呼我了。”朗伯佐尔张开手,一股白色可见的风旋在手掌中形成,“你以为这三百年我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天穹大君的恩赐,再加上你们这个世界风的记忆,我已然能够成为第二个‘天穹大君’!只待从你手中拿到风最后的碎片,我便能够彻底进阶。”
朗伯佐尔突然开始狂笑起来,仅凭现在它不完全的进化,哪怕风行者使用各种药水强化到极点,也绝会不是它的对手。恶魔大君之所以被称作大君,就是因为它们也掌握着恶魔世界的权柄,每一位大君都有着自己的权能,天穹大君掌握着天空与空间,而朗伯佐尔所获得的,正是克制风的权能,因为它以风的记忆的一部分作为进化的媒介。
“天空之下,唯风与云!我将成为种族的第九位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