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访言踏在堆积在客厅里如山一般的尸体上，挥舞已经沾满血迹的长刀，奋力向最后的敌人砍去。
风声呼啸，银色长刀与空气摩擦发出刺耳声，犹如疾影般的少年闪现到那高大的身体前。
随着长刀进入血肉之躯发出闷声，男人举在半空中的长刀骤然停下动作。
在人生中的最终时刻，他依旧用那恶鬼般的眼神直视着少年，他不愿相信这个只有18岁的少年竟然战胜了自己。
直到生命的时间归零为止，他的表情才略微放松下来，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结局。
整个房间已然毫无生气，只有失去魂魄的少年跪倒在尸体堆上，近乎发疯地嘶吼。
雨声愈发强烈，盖过了少年的怒吼，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感到天色更加阴沉，将房间中为数不多的光明夺走。
“老子tm不活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新来的队友还没工作几天就给偷袭偷死了，警队估计再过一会就会封锁这里，自己也活不久。
从出生到现在，张访言一直都过着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生活，他只是因为天赋好而被别人推动着，被动地活着。
不管是杀人也好，劫富济贫也好，还是日常生活也好
都如行尸走肉一般，一切没有意义。
然而，队友的死亡是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生存的意义在这一刻完全丧失，张访言心中的那根弦终于崩断。
他再次抽出长刀，对着的却是自己。
随着闷声再一次响起，战到最后的人也缓缓倒下。
“要是老子下辈子还能做人，一定要找到属于我的『意义』，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倒在血泊中的他如是说道。
“砰！”
张访言条件反射般地起身，眼前的班主任正死死盯着他，周围的同学也因为他的滑稽开始讥笑起来。
“张访言！第一天就睡觉？来，告诉我灵核的作用是什么！”班主任大声吼道，令张访言稍微清醒了些。
“灵力的来源，灵咒的发动器，人体的重要器官之一。”张访言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但声音却忽大忽小，没有力气。
“坐下！”
张访言如释重负般坐下，身体却止不住地摇晃，宛如路边的醉汉。
视线变得比以往模糊，周围的同学都出现了残影，头昏沉沉的，像得了新冠之后，发烧了一样。
“回家好好休息下吧，今天状态好差。”张访言低声说道。
“刚刚都梦见了啥玩意，我梦到自己杀人了吗？”
张访言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双眼，没想到视野没有恢复清晰，反而违和地出现了一行字。
人格融合……率？45％？
张访言再擦了擦眼，却还是没能消除。
又是谁的恶作剧吗？还是说这是三体人的神迹，就像汪淼的倒计时那样。
张访言从抽屉中抽出一本封面被透明胶缝缝补补过的破烂的笔记本，随机翻开了一页，往事涌入脑中，他的微笑也逐渐浮现出来，从噩梦中脱出的短暂的难受和恶心也消失不见。
但他很快又收起笔记本，怕班主任发现把本子没收，同时也是为了保证自己每节课的听课时间能尽量增多。
听说是从小便有的，他经常打瞌睡，浑身无力，是个怎么样都不像能成为灵者的学生。
不过即使是这样无能的自己，他也在不断努力着。
为了寻找到那存在于过去之中的桃园，那只出现在笔记本中的美好且虚幻的回忆之中的桃园。
他轻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窗外，蔚蓝色天空作为背景板，飞鸟展开**的羽翼，遨游在烈阳之下。
它很自由，至少比我活得自由，活得坦荡。
无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被束缚着，无形的束缚。
张访言注视着飞鸟飞向远方，直到完全离开自己的视野。
少年眼中又变得无神，继续趴在桌子上，虚度光阴。
————————
放学的铃声响起，教室瞬间空无一人。
只剩下张访言慢慢地收拾书包。
再过三天，华泽中学就要进行初次测试，没有突破第一层灵核的人都得被遣送回去，失去就读华中的资格，不管是官员、商人，还是在学校有友人，靠着关系进来的孩子，只要没有天赋，都是废材。
张访言为此苦恼着，他就是走后门才进的华中，如今他马上就要被这个刚颁布的政策给送回家。
“哟，这不是小言吗？哥几个来看你啦。”这时，几个高年级学生进入了教室，围住张访言。
“咱还真是有缘啊，这都能分到一块。”
“别，别过……”
没等张访言说完话，几人就冲上前抓住张访言的头发将他从座位上拽下来。
他们拖着张访言走去天台，不管张访言怎么吼叫，反抗。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对吧。”
“别着急，还有更糟的。”为首的学长，更用力地抓着张访言的头发，讥笑道。
在一瞬间，张访言认出了他们的脸，令他终身难忘的面容。
张访言在他们的利爪上度过了堪称地狱般的初中三年。
他原以为上了高中后能摆脱他们，可现在，曾经的梦魇又来到了他的面前。
——————
傍晚，飞鸟从晚霞中归来，低空划过天台的绿植。
“噗。”
张访言嘴里忍不住地吐出鲜血，腹部传来阵阵刺痛，可他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他的四肢被绑着，按住跪在了地上，学长们拿着小刀往他的皮肤上随意地划开一道道伤口，不断地殴打他的要害。
“喂，还活着吗？”
“……”张访言没有吭声，冷眼看着对方，双目无神。
人格融合率，85％，如果到达百分百后会发生什么呢？
算了，应该真的只是恶作剧吧，像我这样的无能之人，死在这里也不错，反正干什么都是失败。
“老刘，差不多了吧，我看这小子也快扛不住了。”
“着啥急啊，慢慢玩，他不是可以再生吗？反正过几天就好了，再多玩会。”为首的学长蹲下，一手撑起张访言的下巴，让他强行和自己对视。
“你们就不想试一下。”
“如果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会不会再生吗？”他的语气突然阴森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里顿时慌张起来，开始劝说道。
“有点过分了，刘，我们就只是因为他走后门所以才教训一下他，你这干的也太绝了点。”
“我就是单纯看他不爽而已，都给我走开。”说着，他拿出了藏在口袋里的折叠刀。
张访言听后，心中喊着糟糕，却也没有过多的反抗。
死就死吧，下一辈子过得更好，更精彩！
突然，随着学长的脚步声的靠近，张访言的心脏正逐渐加速，直至狂跳。
“噔。”
“噔。”
“噔。”
不就挖个眼睛嘛，至于这么紧张？
张访言这样想道，但心脏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眼前如幻影般的字符变得清晰可见，断断续续的画面突然从脑中传来，顿时，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全身寒毛都竖起来，冷汗频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正犹如攻城缒一般不断撞击着他的内心深处。
90％，91％，92％，数字加速上涨。
张访言感受到有巨物将要从底下出现，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违背常理的，可他却十分坚定地相信。
“快走！脚下有东西要出来了！”张访言用尽所有力气吼道。
可学长仍然没有停下脚步，还是朝着张访言走去。
“现在知道求饶了？刚刚不是挺能的吗？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你真是条汉子呢。”学长嘲讽道，然后准备一刀刺下去。
人格融合率，100％
突然，天台在瞬间瓦解，地面被强行撕裂成无数块，校园霸凌的舞台被无情撕碎，巨兽的银牙从中显现出，血盆大口已经将众人包围在其中。
除了在刹那间挣脱开束缚，腾空而起的张访言。
此刻的他宛如自由的飞鸟一样，张开双臂，感受着世界的拥抱，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轻松。
他享受着新生的到来，享受着突破限制的喜悦。
世界的明亮重现在他的眼前，张访言从来没有体会到什么是清醒，但现在，困扰已久的嗜睡症、无力感在瞬间被抹除。
可他的心中依旧存有疑惑。
“我到底为什么而活？”
穿着沾染血渍的制服的少年，自由落体般掉入底下的滚滚烟尘中，如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