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刚出炉的煎饼!都来尝一尝啊!”
到了晚上,才正式地,像凡人一样地走上街道。
“看一看嘞,本店的衣服这几天都会打折哦,不论身份,都能找到合适的穿着搭配!”
“唉,先生,你看我这流苏糖,在这个镇子也是一绝,来一串尝尝吧。”
挽歌从未如此正大光明地在城镇中行走过,自与父亲分别的三年来。
夜里的城镇灯光闪烁,灯笼散发着氤氲的光,搅动欢快的人心。
而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挽歌一跳,使她畏缩地躲在了落殇绝的身后。
但似乎又不太想与落殇绝挨的很近,不着痕迹地向后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想吃么?”落殇绝回头看了看挽歌,并未得到明确的答复,略微想了想,便对着笑容满面的小贩说,“来一串吧。”
落殇绝知道挽歌因为旧伤丧失味觉,路途中用物品已经帮她治愈过。
那个物品只是恰巧获得的药物,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了。
“好嘞!”小贩拿了钱,掂了掂分量,笑容扩大了几分,手上也不落下,仿佛是刻意展现似的,不断地甩着手和糖浆,熟练地变着花样,完成了一串流苏糖。可以看出是一只鹿的形状。
挽歌愣愣地看着金黄色的糖浆在空中飞舞旋绕,仿佛粉蝶一般闪亮而夺目。
落殇绝接过了流苏糖,递给了挽歌。
挽歌犹豫了一下,眼下黯淡,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流苏糖。
无所谓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她被甜到呆愣住了。
这是……
但随即,她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带着血雾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很甜,很甜,给人以幸福之感。
很甜……!
只是简单的一种味道,却牵起百种思绪。
自己的味觉……恢复了……?
以往在城中藏匿时,只会偷那些比较大而易于填腹的食物,未曾尝过这些寻常的零食。
只是为了吃而吃,只是为了活而吃。
而味觉,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失了。
几年来又一次尝到了味道。
第一次发觉甜味,原来是这么令人满足。
这样的……让人仿佛要失去意识。
见此,落殇绝轻笑一声,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挽歌的头,笑道:“别愣着,先去换一套合适的衣服吧。”
挽歌有些抗拒地用一只手按住自己脑袋被揉过的地方,缩了缩脖子,皱起眉头显出不满的神色,但还是一声不吭地低头舔着糖。
确实,如此破烂的衣服,挽歌不介意,他倒是不舒服,况且路人却是对他也是指指点点的,大概是以为一个变态刻意把奴隶拉到街上满足一些奇怪的欲望吧。
他突然又愣住了,自己……
罢了。
挽歌低着脑袋不断轻舔着流苏糖。
带着挽歌在街上找寻了一会,总算看见了一户看起来比较上台面的服装店铺,一进店门,便有服务生笑着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要买什么款式的男装呢?”服务生的话在看见挽歌后顿了一会,马上理所应当地认为是这个男人要买衣服。
“一个变态么?领着这么小的孩子……算了,店主说过,有钱人多半都是心术不……”服务生心中暗想。
“小孩子的尺码,女装。”落殇绝阴沉着脸,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想法都表现在脸上了……
“可,可是,先生,你穿不下小孩子的尺码吧,还是女装的话,看您的身量,你这……”服务生难以置信地结巴着。
不会吧,真的摊上一个流氓变态了么?但是顾客就是一切,一定要尽心地服务……
落殇绝:“……”
“再啰嗦,让你说不了话。”落殇绝歪着脑袋,笑着对服务生说道。服务生打了一个激灵,马上跑去挑选衣服了。
挽歌一边学着落殇绝歪头的动作,一边舔完了手中的糖。
“我在教导这个家伙如何更加精准地办事。”落殇绝看着挽歌的样子,解释道。
“好了,衣服到了,换衣服吧。”落殇绝看着战战兢兢的服务生和他手中的衣物,对挽歌说道。
“嗯。”
“等等。”
“嗯?”
看着挽歌已经露出来的半截肩膀,落殇绝揉了揉太阳穴,“到试衣间里面再脱。”
说着,指了指一个小房间,把衣服递给挽歌,让她进去试衣服了。
落殇绝不露声色地施法,在试衣间周围布上了几个隔绝探查的简易法阵。
过了不久,房门开了,挽歌穿着一件紫白相间的厚叠长裙装走出,服务生“嘶”地吸了一口气。刚才被黑袍挡住了面容,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这面容,当真是难以令人挪动视线。
“换。”落殇绝不满意的摇摇头。
服务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审美,这还不行,明明好看的可以了。
挽歌点了点头,从落殇绝手中接过另一套衣服,又进了试衣间。
半晌,只见挽歌穿着一件黑白的礼服。上半身是纯白色的,领口处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婉约而大方,下半身是黑色的裙子,刚好到了膝盖的位置,搭配着水晶鞋,纯真而不失可爱。
落殇绝还是摇摇头。
“换。”
“换。”
“换。”
*
服务生感觉这个世界太荒谬了,这个男人虽然挺好看,脑子缺不太好呢,也不知道在想啥……
“可以了,就这一套吧。”服务生还在发呆,突然听到“换”这个字以外的话,顿时回过神来,也颇为好奇地看了过去。顿时,所有的疑问烟消云散了。
眼前的女孩子身着简单的红白的儒裙汉服,如同空谷幽兰,只是独立于此,仿佛自成一派烟雨,朦胧而空灵,却又自带着几分动人的灵性。袖子宽大,显得整个人有些柔弱却又轻灵。以白色为主,浅红色的花纹缀饰着,简单而婉约。
落殇绝满意地点点头。不买就算了,既然要买,就应当好好挑选。现在看来,还是传统汉服比较适合挽歌。
这个男子是根据这个女孩子独有的气质与外貌而搭配的么。及腰的纯白长发和血雾浅淡的眸子,确实非常适合这一套衣服。服务生不由得看呆了,第一次明白,所谓倾城,不过如此。
虽然只是个孩子。
出人意料地,落殇绝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自己的坚持。
交付了钱,在服务生直勾勾的目光下又购买了数套汉服和一套睡衣,落殇绝与挽歌走出了店门。已是黑夜的城镇却是张灯结彩,明亮如昼。
挽歌偏着脑袋,在落殇绝身后一米处,望着落殇绝,认真地问道:
“这些,都是变强么?”
落殇绝也抬起了头,侧望着繁星高挂的天空,沉默了片刻。
“折纸,要先有型,再上色。”
说完,落殇绝又突然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发言笑了,嘟囔了一句:“跟小孩子说什么呢……?”
挽歌不解地皱眉,“不是在问,折纸。”
落殇绝领着挽歌,在街上继续闲逛着。挽歌见落殇绝没有回答的意思,气鼓鼓地盯着他的背影不放。
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落殇绝拿起了一个红白色的面具,是猫的样式。落殇绝将其斜戴在挽歌的头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修行,不可急,也可急。教导你的不是我。”
“注意一切试图接近你,怀揣某个目的,试图以情感影响你判断的人。”
落殇绝顿了顿,“世间最为可靠的,是利益。”
挽歌似懂非懂地听着,突然疑惑地问道:“你呢?”
落殇绝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不语。
忽地脸上有些僵硬住,却有些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放松警惕。
本以为对情绪的控制已经有些程度了,却总是在……
落殇绝心里一沉,俯视了一眼挽歌的头顶。悬挂下来的柔顺白发直到腰间。
因为她看起来不太机灵么?
罢了……
“好了,”落殇绝带着挽歌进了旅店,交付了两个房间的押金,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今天不早了,先睡一晚吧。明天动身离开这个只有普通人的城镇,真正地前往修行者的城市吧。”
躺在房间里,换上了睡衣的挽歌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下柔软的床和被子,却似身在梦中。
好软。
睡不着。
身体好难受。
翻来覆去,却找不到在冰冷地面时一样舒服的姿势。
却又让她有些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往事。三年了,已经这么久了么?却也不久,没有久到让她忘记那山谷中的花海和父亲……
可这一次,要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