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清晨的微光透进了窗子,早就醒来的挽歌睁着眼睛,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因为无事可干。
“咚咚”敲门声响起,挽歌反射性地从床上跃起,警觉地望向房门,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犹豫了一下,以离门最远的距离打开了房门。
“砰”落殇绝将房门回拽,关上了门。
挽歌不解地看着闭上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
“你……先把衣服换好吧。”落殇绝揉了揉眉心,在房间外头疼道。
挽歌看了看身体,睡觉时换上的黑色裙子凌乱不已,肩膀上的吊带也只剩一条在上面。
裸露的肌肤如雪,在熹微的阳光下有些反光。
于是挽歌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衣服,然后穿上了正装。
看来,在把这个家伙送到学院之前,要先把她的生活常识教好。落殇绝在门口想着。
虽然不是计划中应有的部分,但也无妨。
只是个小孩罢了,算什么走光呢?
“吱呀”门开了,挽歌仰头看着落殇绝。
“那么,出发去江云城吧。”
落殇绝低头看着挽歌,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僵持了一下,又放了下来。动作很轻微,挽歌并没有看见。
但挽歌摇了摇头。
落殇绝皱了皱眉,然后看见挽歌轻轻出声:“还有,一个地方。”
*
将买来的一整个大饼放在了坟前,挽歌默默地从大饼上掰下了很小的一块。
将饼放入口中,挽歌有些失神地看着阳光在乱石堆上沉淀着。
良久,挽歌轻笑了一下。
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似乎根本没能笑出来。
纵然少女的模样在挽歌的记忆中只是模糊不清的。
纵然她在印象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落殇绝看着那个乱石堆,沉默着。
又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挽歌。
这样的少女啊……
她的眼里,没有神采。
落殇绝向下俯视着这样的挽歌。
*
落殇绝带着挽歌从小城镇出发,向着北边行进。
路上,落殇绝带着挽歌普通地杀着野兽,普通地露宿着。
落殇绝时刻要保持着衣着的干净,也会用灵力清除挽歌衣服上的泥土。
用火烤熟肉,就着野果,饮下清泉。
挽歌不明白落殇绝为什么不用瞬移,但她看见一路上,落殇绝的眼中流露着怀念。
以及憎恶。
“我是你唯一的光,所以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落殇绝对着挽歌说道。
挽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快脚步,落殇绝解释是灵力的加持。
她初时喜欢独处,路上也不愿意走拥挤的地方,宁愿绕路走幽静的小路。
“妈妈,爸爸,快看这个!”
小孩子拿着小风车,对着两名年长的男女笑着。
“看见了哦!宝贝真棒!风车转的好快啊!”
女性将幼童抱起,而那男性则是用手指想去戳孩子的脸。
“好痒啊!爸爸快走开啦!”
“……”
他们,在做什么……?
挽歌跟在落殇绝的身后,侧头看着这一家人。
沿途城镇的路上,总是挤满了幸福的普通人。他们会像昙花一现般,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
落殇绝看着这一家人。
“走吧。”
落殇绝对着脚步有些放缓的挽歌说。
“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足够了。”
*
落殇绝看着挽歌时偶尔会有些遗憾和愧疚。
但眼神中更汹涌,更深沉地,在翻滚的另一种情感,压过了这一类细小的情绪。
她会躲避落殇绝和其他人的目光,不亲近别人,进食时也半掖着食物。偶尔在城镇中进食的话,一定会固执地要坐在餐馆的角落位置。
落殇绝看着她,似乎会想到一个很遥远的身影,一样地陌生着人类,一样地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地孤独。
——那个在雪风中哭泣的男孩。
“不会就这样死去的。一定会……绝对会!”——
“对不起……”落殇绝用嘴巴无声地说着。但眼神中的动摇只在一瞬便被他那标志性的,如沐春风的微笑所替代。
“我是你唯一的光,只需要相信我就足够了。”
落殇绝对着挽歌说。
行人看着落殇绝和挽歌的背影,悄悄议论着什么。
“神仙眷侣啊,真是相配。”
“瞎说什么,我看更像是仙人带着侍童吧。”
“确实,确实!”
*
三天的行程之后。
“修行者的境界大致分为六个,但是界限并不明确。以后去了学院,老师会负责教导你。但你若想见到父亲,要变得很强,足以不惧任何算计和阻碍。”
“至于一些必要的生活常识,在江云学院招生之前,我会教你。一些基础的修炼,我也会一并告诉你。”
温室里的花朵,再好看也禁不起逆境。
确实,比起那个小城镇,江云城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和生机勃勃了。
从山顶之上鸟瞰,竟然难以看见边际,而其中的某个建筑占据了偌大的面积。
那便是江云学院。
下山后,看着眼前长长的进城队伍,落殇绝带着挽歌在后面排起了队。
“来江云城做什么事么。”
只见一个黑金色长衣的英俊男子友好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带着深沉和些许探究,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
似乎是在稍稍地警惕着他们。
“来给妹妹报考学院。”面对突如其来的搭话,落殇绝平静地回答。
“啊,这样的么,那我可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呢。我叫轻云乱,两位怎么称呼?”轻云乱微笑着说道。
“嗯,我是白慕,舍妹挽歌。”落殇绝笑着说,挽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并未作声。
如此,此人应当有些身份。
落殇绝也在打量轻云乱。
轻云乱的眼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停留了一下,又在两人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一顿,负手而立,似乎想说些什么。
还未开口说话,便有声音插入其中。
“哈哈哈哈哈!好俊俏的姑娘——”传来一阵张狂的笑声,只见三个穿着邋遢的人大步走来,紧紧盯着挽歌不放。
挽歌躲在了落殇绝身后,又向后退了几步,警戒地盯着三人。倒是落殇绝感到有些奇怪,原本以为挽歌会更害怕一些,但这个反应,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和陌生人亲近吧。
看来初遇时的场景,算是见到意外的脆弱了。
什么老套剧情……落殇绝看着这三个小混混样的人,有些无语。
这三人应当认识这个叫轻云乱的才对,毕竟看起来有些身份。
轻云乱转过身,挡在两人前面。
“别惊扰了江云城的贵客才好。”
对着三个混混眯着眼,笑着说道。
而身后,落殇绝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下马威么?满足他便是。
“呵,什么人都敢出来做好事者了?!”三个混混气势一放,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为首那混混竟然是非常接近盈虚境的修真者,城门前队伍的人皆是连连变色,向旁边散开,只有少数几人巍然不动,见排队的人少了,倒是从容地向前进城。
修炼者虽然强大,但人族仍然是普通人居多,况且江云城的护卫只管城内的纷乱,是不管城外的争斗的。
“你们先进城吧,我来帮二位解决。初来就逢此丑事,实在是抱歉。”轻云乱气势一放,竟然和那混混不相上下,原来也是一个修行者。
落殇绝淡淡地瞥了一眼轻云乱,落殇绝已经牵起挽歌的手向城门走去。
就算故意装弱,也没办法和那个杂碎打的不相上下吧,表面上如此热情,却很诚实地对外人有防备呢。
不过并不值得警惕。
落殇绝心想着,说道:“那么多谢阁下了,再会。”
眼见挽歌被落殇绝带去城门,三个小混混大喊出声:“喂,当我们不存在么?”
说着,便朝着轻云乱猛冲而来。
“就这样吧。”轻云乱轻叹一声,顿时,以他为中心,空气中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带着沉重的轰鸣声。冲在最前方的混混只感觉空气正在不断地挤压他,如同卡在一个巨大的齿轮中间,正要被碾压成渣。
“嘁!”混混头子怒吼一声,身躯一震,顿时身边缠绕上了一层极淡的血雾,同时体格陡然变大了一圈。
压力顿时减弱,他摇摇头,快步朝着轻云乱冲来,同时向前猛地击出一拳,竟是震碎了前方的音浪。
“老大加油!”另外两个混混承受不住音浪和空气的挤压,早早地向后退去,大喊起来。
混混头子大步冲至轻云乱身旁,抬手握拳之际,已经是灵力加持,竟有虎虎生风之势。
“呵呵,很有干劲嘛。”轻云乱的声音突然一停,侧身避过了他的一拳。
“离!”如同巨大的炮弹一般,轻云乱的一个字带着极大的力量,犹如实质的音浪直接击飞了混混头子。
“那么,送你上路!”
“滚!”之间原本以轻云乱为中心辐射状的音浪猛地改变了方向,重叠着向着轻云乱的正前方,也就是混混头子的方向冲击而去。力度之大,仿佛是千军万马践踏在地上,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周围的人群都有被波及到,用力地捂住耳朵。挽歌即便远离了战场,依然被震的耳膜发聩。
“啊啊!”混混头子感觉天地都在排斥和挤压他,身躯正在被庞大的压力碾压着。好像,好像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着,不断在变形和扭曲。
想要逃走,可双腿已经扛不住这股压力,折断了。
登时,混混头子跪在了地上。
挽歌看见混混头子抬头向轻云乱蠕动了一下嘴唇。
“噗。”混混头子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顿时没了动静。轻云乱吹了一声口哨,对着远处不断颤抖的两个小混混喊道:“喂,快来把人抬走吧。”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抬走,马上抬走。”两个小混混赶忙跑了过来。看见地上的混混头子七窍流血,满面的痛苦之色,两人不敢慢下动作,拖着重伤的混混头子就马上跑走了。
轻云乱转头远远看向挽歌二人的方向,带着不入眼底的笑意与寒芒。
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们。
落殇绝则是头也没回,笔直向着江云城走去。
挽歌此时已经被带到城门口,做了登记,随着落殇绝进了城。而战斗,也就是在这么短短的一会就结束了。
这,就是修炼者的力量么。有了这股力量,父亲就会认可我么,就会满意么……?
挽歌似有些魔怔地望着已经结束的战场。
前方的落殇绝眼睛向下极快地瞟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有心结。况且最单纯的人,心结也最难解。
麻烦事还挺多,但也正合落殇绝的心意。
“诶!”前行数步,落殇绝带着挽歌停在了一处带着院子的房屋,“在江云学院招生日之前,你就随我住在这里罢!我也有些东西要教你。”
逐渐入夜,总算是收拾好了居住的房间 。这是一个带着院子的房屋,看起来倒是十分舒适。
两人在城中住了一段时间,期间落殇绝也未曾提及修炼一事,只是带着挽歌在城中溜达。
毕竟挽歌的生活常识欠缺,现在不适当地补充,到了江云学院指不定就被人坑蒙拐骗。
现在在烟火气这么浓重的地方生活,也好让挽歌沾沾“人气”。
同时也会买一些话本给挽歌看,恶补一些道理和知识。
落殇绝也教挽歌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这也是修炼最基本的道理,虽然不是人人都懂。
“要开始着手了。”
落殇绝看着挽歌逐渐变得有些开朗起来,似乎在考量什么。
“到那时应该刚刚好。”
落殇绝在房间内,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收好。传音让挽歌进入自己的房间。
两人坐在榻上。
“想要成为什么类型的修炼者?”落殇绝决定先从另一个话题说起。
经过几十天的相处,两人之间的相处终于也变得随意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