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纺织塔,三楼。
“伊弗娜,你今天是怎么了?”姐姐海尔吉娜的眉头形成了一座蜿蜒曲折的山脉,她用手指滑动布匹,最后停在一根杂色线哪里。“从早上到现在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抓住自己妹妹的手,趁别人不注意,拉着她就走进这层塔装着棉线与备用纺锤的仓库之中,随手锁上门。
“怎么啦?小伊弗娜?”
“没!没……什么姐姐。”
伊弗娜低下头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裙角,似乎想把头塞进胸膛里。
“有什么心事吗?”海尔吉娜将手放在妹妹的脸颊上,她一改往日严厉的做派,温柔地看着伊弗娜。
这眼神融化了伊弗娜心中最后的防线。
“姐……姐姐……”伊弗娜松开抓住裙摆的手,下定决心,说出了真相。“我看到两个人接吻了……”
“接吻?”海尔吉娜先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她前仰后合地止不住笑。
“怎么啦?!我……”
“没……没什么!妹妹啊,你也到思考爱情的时候了。”
海尔吉娜俯下身子摸了摸双眼噙着泪花的伊弗娜的银白色头发,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准时去吃晚饭之后就离开了,将伊弗娜留在仓库。
这是什么意思?,那两个人……他们居然嘴对嘴接着吻,不反胃吗?自己想想都……
不知不觉自己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如果以后有谁想对自己这么做,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拒绝掉的。
安放在岛屿东边的钟被敲响了,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吗?糟了,自己怎么就忘记了时间!如果不能在这个周末将约定的布匹交上去的话,自己姐姐又要被长老责备了。
她连忙推开仓库的门,一路小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熟练地裁剪掉织坏的布料,用新的丝线对接,将纺机的机械结构打开,熟练地将纺锤从密密麻麻的丝线中穿过。
“喂喂喂,小伊弗娜~”是玛莲娜,昨晚接吻的那两个人之一,她居然大摇大摆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伊弗娜,我发现我是真的爱上了安东尼。”玛莲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带着雀斑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微薄的红晕,她用手指轻柔地拂过着伊弗娜编织出来的布料,就像是触碰自己恋人安东尼的脸颊一样。
伊弗娜打了个哈欠,她用手拍了一下玛莲娜的脏手,让她的脏手离自己的布匹远一点。
“这话你去找安东尼去说啊,你昨……”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之后,她连忙捂住了嘴,将头转过去。
“你昨天看到了什么?!”玛莲娜吓得站了起来。“你看到了什么?!伊弗娜!”
“没……没什么……”伊弗娜强装镇定,手里的动作有些慌乱。
玛莲娜看着自己的挚友这副模样,也没有生气,她叹息着坐下,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低声倾诉着自己对安东尼的爱。“我坚信他就是我的另一半,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塞满了一种名为‘爱意’的东西,无论我们身处何处,只要能待在一起,手指相扣,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我们二人。”
她露出一个好似艾达传统甜点“米奈糕”般甜蜜的笑。
伊弗娜不理解,她没有那种感觉,也不想有。如果自己今天不把布织好,那就得下周一才能完成任务,自己的姐姐和自己又去吃冷掉的饭菜了。
“安东尼又要去唱诗了,我要去教堂了,明天见~”玛莲娜带着期待离开了。
看着那带着痴笑离开的玛莲娜,伊弗娜也有了一丝丝的好奇。她连忙摇了摇头,这种思想不该有,赶紧织布吧。
周末,米奈岛唯一的港口。
喝着葡萄酒的商人坐在木箱上看着伊弗娜和她的族人往他的船上搬布匹、水以及食物。
“这次的布匹很好,能给个好价钱吗?”长老她带着期待看向商人。
商人将酒壶放下,擦了擦嘴唇,看了一眼站在甲板上抱着孩子的妻子,他竖起四根手指。“四泰勒斯吧,我的人看了,织的很好,值这个价钱”
“谢谢。”
“你们也得小心点啊,现在的四块大陆都爆发了战争,一不小心这里就……”
商人摩擦着双手,他可不希望缺少一个重要的供货商以及物资补充点。
长老木讷地点了点头,她很明白自己的种族不太可能躲过战火,能做的只有早点找到合适的土地让自己的族人搬过去。
“小伊弗娜!”海尔吉娜招呼着伊弗娜过去。
这吸引到了商人的注意。
“长老女士,那个小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努力的孩子吗?”
“嗯,是。”
长老点了点头,她看向伊弗娜,那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正抱着两卷布匹走到姐姐那里。
“我需要一个顾问,你懂的,最近的顾客都不太好糊弄啊,得找一个出产地的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来吹嘘一下嘛,要不然不好卖。”
“她太小了,不行。”
“我会把她全须全尾地送回来的,放心吧她的食宿全包,以及能谈下来的客人多的话,我还会多给你们一笔钱。”
商人开出了自己的价码。这让长老很为难,如果答应了,这个女孩就会离开自己的故乡,在外面可不像故乡能够包容她。可不答应……看着家乡的人民缺少油水……唉……
“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长老压低声音,略带着质问的口吻。“如果她出了事情,该怎么办?”
商人将酒壶放下,他拍了拍手,从货箱上下来。“都说了,我会把她全须全尾地送回来,我何时骗过你?”
商人走向自己水手所占据的那一小块区域,他瞪了一眼那些对年轻姑娘吹口哨的单身男人们,在得到大副递过来的货物清单之后,他冲着伊弗娜指了指。“叫那个小姑娘过来,我们要走了。”
“我们要走和她有什么关系?”大副不解地看着商人。
商人看着大副,作势要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副笑着躲开,一溜烟地跑向那对姐妹。
过了不久,伊弗娜在大副的陪同下来到了商人的面前,她抓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连衣裙笨拙地模仿着贵族的见面礼。
见到这种情况,商人称赞着:“很好很好,还懂得些规矩,你愿意和我们走一趟吗?”
“去哪里?”伊弗娜张大了双眼疑惑地看着商人。
对于这个天真的孩子,商人毫无保留,他放心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伊弗娜。“去莱昂安娜,去昊天城,去亿格瑞,去汉米尔。总之,去一切我们的客人哪里。”
“太远了,我害怕……”伊弗娜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商人没说什么,他叉着腰,一脸向往地看向身后的大海。“海外的世界很精彩,不去看看吗?小姑娘,外面的世界和这里可不同啊,在哪里或许谁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在这里……我只看到贫穷和窘迫。”
“我……”伊弗娜犹豫了。
商人也不急,他用手指向大海,以过来人的身份向伊弗娜简述了自己的经历。
那些与鲸鱼同行,在大海上和风暴搏斗,在新鲜的城市遇到的新奇事,这些故事令伊弗娜如痴如醉。
“现在愿意了吗?”商人问。
伊弗娜有些犹豫。
“风暴就要来了,如果我们再耽搁……可能会有危险的。”
“这……要和我姐姐说一声吗?”
“不用,会有人告诉她的。”商人向伊弗娜伸出了手。“我会把你带回来的,你会告诉她,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是多么不可思议,届时,你可以在任何族人面前诉说自己的伟大事迹。”
“这……”听了商人的话,她有了一丝丝的心动,在一阵子天人交战之后,下定了决心。
“我去,商人先生。”她同意了,十四岁的伊弗娜已经能幻想到自己站在姐姐面前吹嘘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