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伊弗娜第一次见到莱昂安娜大陆的传统服侍，黑色，不夹杂一丝丝异色，从头到脚。
“他们是多喜欢黑色啊?”看着下面叫卖着小吃的妇女和搬运货物的男人，伊弗娜想起了自己纺织过的那些黑布，它们会被盖在逝者的脸上，就像是隔绝了生与死一般。
她走在贝拉的身后，抱着阿美西斯，小小的婴孩打着哈欠进入了梦乡。
孩童的母亲忧心忡忡地张望着，她的丈夫在几分钟前被舰长叫走了，作为妻子和那个那家伙的青梅竹马，不需要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伊弗娜，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就是那天我们说的那个，你还说肯定不会发生的。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立刻带着阿美西斯跑。”
伊弗娜走下木梯，站到一旁，仔细地想了想。在想起自己确实答应了贝拉之后，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贝拉。
“不可能发生危险的吧?”她问着。
贝拉没有回答，她敏锐的视觉发现了有几人正看着她们，那几人可不是什么登徒子，而是身材干练，目光锐利的老兵。
“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蠢，抱着孩子还站在这里，果然连你丈夫都无法接受你了，还不快滚!”贝拉呵斥着伊弗娜，她的眼睛不断地给伊弗娜打着信号，在这种距离下，自己的咆哮能将那几人的注意力从她的眼睛转移到她的声音上来。
“对不起对起，我……我这就走。”伊弗娜看出了贝拉的意思，她连忙道歉，捂着孩子的脸，一溜烟儿地跑向距离她最近的人堆里。
“那女人不好对付啊……”一名水手倚着栏杆，他看向三副。
三副看了那名水手一眼，在对贝拉咆哮出来的话语和贝拉的反应来看，那家伙不像是在撒谎。
“只是一个乡下女人罢了，把她带回来，舰长还需要用她来撬动那个小商人的心房呢。”三副站直身子，他掏出烟斗，在点燃烟斗之后，他吐出淡蓝色的烟雾。
身旁的水手不见了，在烟雾散尽之前，贝拉就被带到了三副的身旁。
三副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平平无奇，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不算出色，那双因为攀爬桅杆而变得粗壮的手臂更是让她的外观减了几分姿色。
“夫人，请您和我们走一趟。”三副强忍着自己不去嘲讽那个商人的审美标准，他礼貌地邀请贝拉跟着自己走向远处正在争吵着的那两人。
贝拉用眼睛瞟了那边一下，自己的丈夫一改往常的温文尔雅，而是像一头受伤了的野兽一般用语言撕咬着对面。
距离有点远，再加上战列舰的汽笛不时会发出足以震碎耳膜的声音出来，她没能听到二人交谈的内容。不过也长了个心眼，贝拉强撑着身体，假装自己像是个正常女人一样，昂首大步地走向丈夫。
“你的妻子来了，利伯特。”
舰长露出玩味的笑，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直勾勾地看着利伯特变成了直勾勾地看着贝拉。
利伯特将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回过头看了一眼妻子，自幼在一起长大的夫妻不需要任何眼神就完成了情报的交换。
“你的孩子在哪里?利伯特，你可不像是一个不顾家的男人啊。”舰长这么说着，他将头转向三副。
利伯特揉了揉眼角，几乎笑出了声。“这都什么鬼传言，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呢，真是……唉，别让我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儿，真让他们知道了，估计自己的皮都得掉一层。”
说完，利伯特故作苦恼地捂着脑袋。
“他有这个心，但身体不允许，呵，一晚上几次就不行了，还想让我怀孕?”
“在人家面前说什么呢，真是没教养，我怎么教你的?!”
利伯特“教训”着贝拉，他的妻子也“恼火”地转过身去不理他。
“利伯特先生。”舰长拍了拍手，将利伯特的注意力从妻子的身上转移过来部分。“我开出的条件很丰厚，你的新船可以在我们的庇护下自由地航行，只需要我说的那点点抽成，您总不能拒绝掉吧？”
“听上去很诱人呢。”利伯特舔了舔嘴唇。
“是。”舰长附和着。“您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大海上航行，只要你想，无论是帕蒂斯港还是这里，您都可以安全地将货物送上岸。”
“可以考虑考虑……”
“抽成部分可以谈。”
舰长再次做出让步，他身后的士兵已经把子弹上了膛，看着那几把新式步枪，利伯特明白这是最后通牒。
“抽成减少三分之一，要不然大家都很难做。你懂的，酒水和香料的利润很高，但进货价在最近也变得很离谱，如果说让我们走一趟就亏个四分之一……那我肯定不干。”
舰长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最后笑了起来。“哼哼哼，有趣，这个条件还可以接受。”
与战列舰上的剑拔弩张不同的是，伊弗娜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蔬菜和没见过的豆子，她好奇地看着各种没见过的农作物。
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不是拿起一样东西在阿美西斯的眼前晃晃，逗弄着怀里的婴孩。
“这是什么？”伊弗娜抱着阿美西斯走到看上去像是铁珠子的作物前，她蹲下来，将阿美西斯放在腿上，将手伸向了那东西。
那袋东西的主人是个年轻女人，她走过来，用肩头上的手巾擦着自己沾满灰尘的手。“那是圆黑豆，这里的特产，好吃还顶饿。妹子，来点?”
“不了。”伊弗娜摇了摇头。“我身上没带钱……”
那女人也没有生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走到伊弗娜的身边，蹲下来，塞进伊弗娜连衣裙的口袋里。
“拿着吃吧，年纪轻轻就当了妈，你也不容易。”说完，那女人就忙着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听着那女人的话，伊弗娜有些害羞，自己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而已，这孩子也只是朋友托付给自己的，如果她的朋友贝拉回来，她肯定会把孩子交还给他的母亲。
“米莉亚，快收拾东西，我看到一群水手拿着枪到码头了!”
“啥?”
“讨债的呗，谁也忍受不了好几年不给钱白干活吧？赶紧收拾吧，我们得走了。”
女人的丈夫赶了回来，他连忙把自己带来的粮食搬上摊位不远处的马车。
人群从自己身边逃命似地往东面跑，伊弗娜连忙站到一边，几个孩子从她身边擦过差点把她碰到。
她护着孩子以免他受伤。
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拦在伊弗娜的身前以免别人蹭到这个小姑娘。她取下自己肩膀上的长披风遮在伊弗娜和阿美西斯的身上。
“别出声，那些拿枪的人来了。”女人低声地说着，她抱住伊弗娜的肩膀往东面走，伊弗娜想要挣扎，一声枪响击碎了她的反抗能力。
砰!
所有人先是定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开枪的那名老水手，在看到被他射杀的海军军官那失去头颅的尸体之后，尖叫着逃开。
“跟着我走，这边有条小路。”女人用手护住伊弗娜的头，低下身子，在人群里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