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能听到的仅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徐静安已经不知道他被关进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有多久,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周?
无时无刻笼罩他的黑暗已经彻底模糊了他对于时间的本能感知,他只在庆幸,庆幸他留下苹果的决定是无比的正确。
他这一生也不会忘记,什么才是真正捕食链最顶端的生物,啃食他身体的恐怖蝇兽甚至连直视其姿态都不被允许,仅手指轻点间便瓦解掉它的半个身体。
有幸的是,被认为已经昏死过去的徐静安有幸在朦胧之间看到了那生物的全貌。
洁白的飞蛾具象化到人的身体之上,想象中该是恐怖诡异的,但当他真的出现时所能感受到的是与荒那残暴血腥截然不同的,神圣高洁而又肃穆禁欲的宗教感。
他的降临是无声无息的,可当他的双翼彻底遮蔽太阳,仅露出太阳那耀眼的黑边时,沿着他身体的轮廓洒下的金灿阳光宛如他审判世界的利剑,他那羽翼挥动所带起的微风中仿佛隐藏着勾动人们信仰的吟唱。
那便是王,荒的王,理应统治世界的王!
一瞬之间,徐静安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如此迷恋荒的力量。在疼痛中,他甚至也想过如果他也拥有荒的力量,事情会不会简单许多。
咔嚓。
门锁打开的声音,通过胡思乱想发散注意缓解疼痛的徐静安瞬间紧张起来,屏住呼吸。
昏暗的光线慢慢照进屋子,照亮了地上的大滩鲜血,照亮了面色苍白满头大汉的男人,同时照亮了他的胃。
徐静安被蝇兽啃食的不光失去了右臂,甚至腹部都被撕扯下大块血肉,直接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我真的很欣赏你在面对绝境时爆发的求生欲,以及你那无与伦比的勇气,这也是让我选择你的直接原因。”
老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徐静安这才勉强侧过头去,看到了坐在一架大的夸张的轮椅上瘦小的老人。
“你……是谁?”
徐静安艰难的从口中吐出疑问,他腹部的创面甚至能够看到在他说话时胃不自觉地蠕动与痉挛。
“我想我们应该已经见过面了,”老人摘下帽子,又重新扣回头上以示尊敬道:“我叫朱毅麟,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不过年轻人们调皮,给我起了个外号,都喜欢叫我力量之王。”
为了证实他的话,老人的皮肤开始变得雪一般苍白,洁白的鳞甲覆盖全身,本佝偻矮小的身体变得愈发高大,衣物也随之撑裂。
最终,伴随着并不存在的神圣的吟唱,洁白的神灵站立起身,再次出现在徐静安的面前。
压迫感不过是一种心理暗示,可当传闻中的力量之王以极尽的距离出现在徐静安面前时,他终于明白了其被称为力量之王的原因。
一举一动间,王周身的空气都在发出压缩的爆鸣,在他面前空气都变得稀薄,他的力量足以对抗一切自然法则,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就已经让整个世界战栗。
“喝!”
一柄血红的双手宽剑如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仍保持王的形态的朱毅麟头顶,这一剑之快甚至在空中留下层层的残影,如定格动画一般。
仅是大剑挥舞所带起的气流便已经将一旁数百斤的轮椅掀翻,徐静安此时的战力标尺就是曾经追杀他的蝇兽,那蝇兽一拳便足以打爆半米厚的石板,那么这一剑的威力足以抵上蝇兽百拳。如果当时在缝隙中面对的是这柄大剑,恐怕徐静安连留下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超越常人认识的一剑,在王的面前仍如孩童玩闹一般,他只是伸出两根尖锐的、被莹白鳞甲所覆盖的手指便已举重若轻般将大剑夹在指缝之中。
大剑停顿,躺在地上的徐静安也终于看清那持剑之人的样貌。
竟是一位矮小的,长着娃娃脸小女孩一样的女士,她的身高甚至还没有那柄巨剑长,她的腰肢甚至比不上宽剑剑身的一半。
如此可爱的存在,却控制着如此庞大狰狞的武器,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徐静安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身处现实世界。
“松手!”进退两难的小女士被挂在半空,焦急用力间甚至还蹬了蹬那双短腿,小脚紧绷都在跟着一起使劲。
“见笑,”王的姿态逐渐褪去,露出的是王之下的名为朱毅麟的老头的样子,大剑被抛到一旁,连带持剑的女士也被甩飞出去。
“你把我丢到这究竟要做什么?”眼看朱毅麟的力量被那摔的起不来身的女士吸引走,徐静安连忙开口问道。
“是为了找到我的接班人,”朱毅麟说道:“我老了,不论是14号废墟还是我的力量,都需要一个继承的人。”
“荒的寿命不是无限长的吗?”
“就生命延续来说是这样的,”朱毅麟继续解释说道:“但它对我精神的侵蚀也是不死不灭的,我的精神力已经开始衰退,在我的力量层次达到所谓的S级的时候,连带它的力量也达到了王的等级。在这样消磨下去,我迟早也会失去理智,成为完全受荒病毒控制的怪物。
“我需要一个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可以是你,”。朱毅麟指了指徐静安,“也可能是她,”朱毅麟又指了指一旁的女士,“甚至可以是能够保持理智的荒!”朱毅麟最后总结道:“总之,不能是像外面那群人一样,毁掉我爱的城市却又软弱无比的混账富人。
“可即便如此,供我的选择也太多了,无论什么东西我都想要最好的,所以我打算举行角斗,就在我的角斗场中,被我选中的人们利用我所赐予的力量厮杀吧,为了夺得王的宝座!”
“如果我说我拒绝呢。”徐静安认真说道。
“不不不,”朱毅麟很是自信,一边单手拎起倒在地上的轮椅,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我会给你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会修补你的身体,恢复你的残肢,”老者坐回轮椅上,轻轻摇轮来到徐静安面前,拍手间掌心出现一捧发出温润白光的鳞粉。
“我宁可死。”
“胜利后你就可以获得自由。”
“代价就是变成你一样的怪物?”
“你可以用力量解决一切事务。”
“总会有蛮力无法处理的事。”
“那就是你的力量还不够,”似是展示一般,朱毅麟只是抬臂挥拳,天花板上便已贯穿土层,刺破云朵。
“我的母亲被荒病毒感染,我恨一切荒。”
“这样啊,我总是讨厌强迫,”老者慢条斯理道,好像真的放弃了一般,随后又喃喃自语道:“最近我听说有一个斗篷杀人魔,为了找什么东西或是……找什么人才出现在我的领地附近,好像还是位女士,你认识她吗?我的仆人有幸得到过一张她的侧脸照片,很模糊,你看看?”
……片刻过后,老者推着轮椅心满意足的离开,徐静安则安静的躺在地上,咬着牙忍受新肢诞生。
门缓缓关闭,老者的声音也逐渐模糊,但仍真切地传到徐静安耳中。
“希望你们二位能够为我带来一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