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任何疼痛,也没有意识上的昏沉,被这股黑暗包围仅仅意味着“包围”,甚至不妨碍正常行动。
但行动也只是在黑暗中狼狈地游动,并不存在任何逃脱的机会。
白姬靠着购物袋,拿着充当光源的《处女作》,默默缩成一团。
惊吓,开心,迷茫。
来到陌生世界的几天,自己只是不断重复这些不需要思考的情绪,尽自己的努力适应,然后活下去。
但是她的努力似乎没有起到作用——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不需要这种努力。
没人想害她,虽说愿意帮助她的似乎也只有寥寥数人。
“伊泉……”
下意识地,公主出声呼唤,可那有什么用呢?
声音寂寞地扩散,静静地消失,只有《白雪公主》在回应白雪公主,不断散发温和的橙光。
那个说话不着调的少年,这次能帮到自己吗?
无数人影闪过脑海,有猎人,有皇后,有小矮人。
那才是自己熟悉的事物,可仅仅两三天过去,就变得恍若隔世。
伊泉,姓陈的老师,还有昨晚那个叫宫良语的热情姐姐,现在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三个可以说是“认识”的人,而熟悉的环境,也不过是伊泉家中的四五个房间。
不知何时,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境地。
公主胡思乱想着,呆滞地向前投送目光,希望视野尽头会有熟悉的景色,就像梦境结束后会看到现实。
——!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道裂口,摇曳的光芒打在阴影中,公主错愕地朝外望去,那里是面色如铁的黎荼,以及一块不断颤动的金属。
悠远的敲击声再次鸣动,将裂口狠狠地撕开一截,更多光芒混着歇斯底里的吼声共同钻进来,铺出一条隐约的出路。
“黎荼!”
“闭嘴,跟我回去。”
没见黎荼怎么动手,阴影之海就是无法再掀起浪潮,之前足以与伊泉争奇斗艳的贱样现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与不快。
在白姬眼中,那似乎还夹着些恨铁不成钢。
“还要我说几遍?伊泉,带她先走!”
黎荼身后,不停摇晃的单薄身影似乎在退后,可碰撞持续了一轮又一轮,他依然没有消失。
轰!
双方似乎动了真火,声势浩大,余波直接把重心不稳的伊泉狠狠掀翻。宫良语慌忙上前扶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狼狈的脸。
几乎可以说是失魂落魄。
宫良语欲言又止。
你不是几分钟前还很欠揍吗,怎么蔫得这么快?
但大通缉犯在前,在保护他们的老师似乎也有问题,宫良语咬牙,一把拉起伊泉:“……起来,走人了。”
“等一下,等一下!”伊泉挣开她,指着前面,“她还在那,不能……”
宫良语不客气的打断他:“不在那。”
伊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
宫良语不再重复,再次拉住他的手臂:“所以我们……”
“你瞎啊!”
宫良语一脸问号,回头怒视伊泉,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死鱼眼里突然有了光彩,那熟悉的欠揍犯贱之魂回到了身体,不知哪来的生气一股脑灌进了他身体。
“她在那里,阴影被老师打碎了。”伊泉用平静的声音压抑躁动,拿出刚获得没多久的《处女作》,“你先走。”
哪想宫良语的手抓得更紧了,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所有东西都在他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这傻子热血冲头,现在大概觉得自己是白马王子,可以英雄救美。
或者更简单,他只是单纯什么都没想,希望自己能做什么。
挺好,看着比一直以来的怠惰样顺眼很多。
宫良语叹了口气,母本上的文字开始放光,施在伊泉手上的力猛增,把他腾空拽起。
顺眼,但那又如何?
两个废物在这碍手碍脚,搞不好人没救出来自己还要进去和她作伴。
报个警,这事咱就等结果,实在被人逃了就练个几年再去报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但这只是宫良语的理性。
伊泉的感性不同意。
再次挣脱。
手册般的《处女作》翻到第一页,“公主”二字在目录上熠熠生辉,与近十米外裂缝中的少女产生奇异的共鸣,空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丝带,将两本《处女作》牢牢绑定!
在黑暗中向前的公主停了一瞬,仅剩的呼唤脱口而出:“伊泉!”
来自两本《处女作》的馈赠让她得到了身体上的强化,黑暗中的裂口飞速拉近,眼前是还在僵持的黎荼,以及飞速接近的伊泉。
随着两本《处女作》的靠近,属于“公主”的章节开始浮现字迹,铁画银钩,写的是迫害与威胁。
被人妒忌,被人记恨,开篇没有生活奢侈的贵胄生活,描述的除了无助恐惧别无他物。
在这个故事里,伊泉并没有看到美丽与温柔。
遥遥望着黑暗中的公主,前所未有的怒火涌上心头,伊泉奋力突破阴影的阻拦。
悲悯弱者、不齿下作、愤恨欺凌……从未感受过的骑士般的情绪自《处女作》倒灌,几乎将他的意识覆盖,余下不多的思维能力只顾着呐喊,向着因自己而遭受磨难的少女伸出援手。
可能是最本真的善意,也有可能是想要赎罪。
无论属于哪一种,他都无法接受《处女作》中记叙的悲哀。
场中,为了抗衡黎荼不讲道理的广域压制,霖把大部分无用的阴影封锁都收缩萃取,变成更加纯粹而沉重的黑色,光是在其中行走就要面临巨大的阻力。
流动,翻腾,涌起。
浓缩后的阴影直接忽略黎荼,冲着自投罗网的伊泉包围而来,但凭借着两本《处女作》间的共鸣,伊泉居然连续突破老牌创造主的围困!
宫良语一时无言,哪怕必死的结局不会改变,但这两下子属实让她震撼了。
霖的通缉单可是直接被钉在自家老爹桌板上的,面对这种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他不仅不跑还上前救人?
更何况,从刚才的攻击和对话中不难看出,霖的目标似乎就是在场的三个学生,针对他们的攻击绝对不会是随手一拍的简单程度。
诚然,其中黎荼不间断的压制起了很大的助益,但那根莫名其妙的丝带和《处女作》展现出的特性也足以令人瞩目,事后一定……
“事后个屁啊再他妈浪都要准备后事了!”
宫良语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跟上来,身前母本居然表现出来不逊色于伊泉的抵抗力,一路冲向白姬。
“伊泉你给我记住!”宫良语含泪大喊,“我要是死在我爸来之前,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伊泉一个头两个大:“骂我浪那你倒是跑啊?”
宫良语持续加速:“我走了你肯定不给白姬我的联系方式!”
“……?”
什么东西?
“不要装,她至今没加我的原因肯定是你从中作梗!”
那悲从中来的指控让伊泉无言以对,毕竟还没配备手机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裂缝已经被黎荼破开,扩张到半辆公交车的大小。在全力的奔跑下,白姬跨过黑暗,到达了出口边缘,双眼紧紧盯着前来搭救的新朋友。
那双眼睛没有想象中的泪水,而是充满着令人意外的坚毅。
伊泉微微一愣。
“白姬别怕,姐姐来了!!”
母本上的零碎字块大放光芒,突然撑开了一片没有黑暗的清净之地,直通裂口之前。
宫良语超越伊泉,大步上前。
来都来了那还有什么办法,怎么可能干看着这家伙呈英雄?
消息已经发给老爹了,自己只需要拖延时间,救下白姬,然后俘获她的芳……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