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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行道宗在何方？”李格冰礼貌地询问路人。“行道宗？”那位遥指，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在高山之顶，白云之侧，好像隐隐约约有着数座道观坐落，依山势而建，远离人间。“那儿便是了。”“谢别。”李格冰抱拳道谢，随即奔去。而那个路人则尽是复杂地看着他，眼中的那抹光叫做怜悯。
此时的李格冰已然十二，渐渐褪去了稚气，隐隐有了英气。此时的他已经衣衫褴褛，不说骨瘦如柴，也是销瘦了好几圈。而最为突出变化的，正是他眉目间透露的那股阴鹜，以及孤寂。他在那日事后，便辞别了那个宁静的村庄为了报仇四处奔走。村民想要留下他，却被他决绝地拒绝。不得已，他们只能做了他们能做得一切：为这个孩子做几套衣物，为这个孩子准备一些干粮。
然而干粮也会吃尽得，衣物终究是要破得。在这路上，他穿着尽是破洞的衣物，活得几乎和乞丐一样。有些孩子会嘲讽他，有些孩子会向他扔石头，但他总是不说话，默默地离去。“你们经历过什么。”他总会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着他们。明明这个少年和他们一样大，这眼睛里面却仿佛有着什么东西，他们看不懂，所以他们害怕，会嘲笑的更加大声，丢更多的石头，直到这个小乞丐走开。
“能，给我些吃的吗。”李格冰轻敲一扇木门。想要不饿肚子，想要报仇，想要活下去，他只能乞讨，这是他学会得。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能，给我点吃得吗。”李格冰依旧低着头，话中没有半点羞涩。“孩子，你想吃点什么？”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惊的李格冰惊诧地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她此时正带着淡淡的微笑，脸上有着中年的温和。
这属实是一个少有的情况，李格冰反而怯弱了，有些说不出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能吃。”似乎是怕她不相信，李格冰连忙又补了一句：“真的，什么都可以吃，没事的。”
然后，李格冰看到了她牵起了他的手，慢慢向木质的房屋内走去。“不，不必了。”李格冰大惊失色：他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
“孩子，你走了很久了吧？”“因为……”李格冰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再度低头。在她关心李格冰的时候，她没有看见他眼中突然涌出的泪水，划过脸颊。“滴。”直到一颗黄豆大小的泪珠砸落，她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抱起李格冰，看到了他眼中盈积的泪水，用那粗糙的手帮他揩去，然后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尽管她一句话也没说，李格冰依然感受到了她那浓浓的怜爱。这是他在这流浪旅途中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她望着李格冰离去，怀中揣满了干粮，而他还在擦着眼泪，狼狈。
“啊～给他那么多干什么，婆娘？”那个妇女的丈夫打了个哈欠，语中有些不满。“还不如我们自己留下呢，自己都不那么富裕。”他又不满的嘀咕了两句。“……他也是个孩子。” “那又和我们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吗？”丈夫望向李格冰离去的方向不远的问道。“……”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哪个地方可以学到武艺，可以复仇。”
“嗯……”他挠了挠头，谋生的重担迫使他实在无暇去思考。“不懂。”他晃了晃头，随后缓缓走入家中。“唉。”她摇了摇头，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要再向别人扔石头了，你们是幸运的。”随后，不管孩子怎么抗拒，她在他们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紧紧的抱住了他们。
……
“咔嚓。”李格冰落脚之处的石头突然脱落，向山下滚去，一路碰撞，翻滚，随后不见踪影。幸好，李格冰早已落脚至下一处。“呼，呼，呼。”李格冰惊魂未定的看向那个方向，粗布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只是片刻，李格冰又抬头，望向山巅，脸上又显出坚决的神色。
李格冰此时已经开始攀爬那座山峰了。这儿在山地还算平缓，可是从山腰开始，岩壁就几乎垂直，笔直的戳向天空，只有在边缘还有一肩宽的山路蜿蜒。再稍稍向上，就几乎只能贴着山壁慢慢行走。山腰处没什么草木，只有藤蔓蜿蜒盘绕，还有蓬草株株，在这里艰难的生长了许久。
“……”李格冰抓住一株蓬草，身子紧贴，缓慢的挪着。蓬草割伤了他紧握着的双手，在碧绿的叶上留下意志的颜色。李格冰只是皱了皱眉，随后放手，抓住下一丛蓬草，身子继续挪动。
“那儿……那儿……”李格冰已经迈到云层围绕处，四处弥漫云气，视线不及三米，仿佛李格冰走在世界的边缘之上，而他正是世界的最后一人。“往前……呼，呼，呼……”李格冰不住的喘气，低着头。脚已经半边在悬在空中，而脚下有些晃动。“走不回去了。”李格冰的声音很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又是对自己的加油打气。他的衣物再次残破，布鞋也被磨穿，每走一步便有几颗小石子卡入脚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格冰的手开始抖了，脚也不断的颤动，引的脚下石子同样摇晃。“不，不！”李格冰惊慌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手，却起着反效果。就在这种惊慌和恐惧中，他的体力迅速的减少，感觉连蓬草都握不住了。
“要死在这里吗？”李格冰不甘，很不甘啊！他整整流浪了五年！那可是五年的流浪生活啊！那是五年的挣扎和劳累啊！而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啊！而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复仇的机会，却在这最后的几米：他知道，在他头上不远处，就是行道宗那古朴的道观了！虽然他不清楚还有多远，但一点只有几丈，甚至，几尺！然而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他竟然在距离终点这么近的地方失去了前进的力量，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妈妈，爸爸。”李格冰不由自主的呼唤起来，他始终还是一个孩子，而与他同龄的孩子此时正待在父母的臂弯之中。但是他也知道，他们都不在了。“我没什么好依靠了……”李格冰嘶哑道，喉咙几乎要低吼出鲜血来。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李格冰反而冷静了下来：
“对啊，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他笑了笑，甚至感觉死亡有那么一点儿亲切，想要放开手， 直接跳入那云海之中，一了百了。
正在此时，他的手奇迹般地不抖了，全身感到奇异般的冰冷，脑中格外清明。“对啊，我没什么好失去了啊！”李格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这云海回响，激起了波纹。云海翻涌，似乎在和他的心共鸣。他喜，波澜平；他愤，海涛怒。
